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港口Mafia过家家》作者:wuuu   文案:   早川八月是个平平无奇的黑心医生兼神棍,虽然他的供职单位叫港口Mafia。   他有着一个平平无奇的和睦家庭,其成员如下:   某港口Mafia底层收尸人员,虽然不杀人,但能打得过港口Mafia特种部队的头头。   某人工异能保险装置,一个人挪平一栋大楼,毫无压力。   某黑泥绷带精,十四岁加入港口Mafia,十六岁成为预备干部的男人。   早川八月(微笑):看,很普通吧!   瑟瑟发抖的横滨众人:………………   瑟瑟发抖的横滨众人:您对普通的定义怕不是有什么误解吧!!!   #cp哒宰,其余亲情友情向,虽然我写岔了但是双黑不是CPqaq   #感情线始于v后   #其实这就是早川一家一统横滨黑暗世界的故事。   开了防盗,但只有40%,跳章随意,大家尽量支持正版~   内容标签:综漫 海贼王 银魂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早川八月┃配角:太宰治;中原中也;织田作之助┃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养的崽好像有点歪   立意:回家是家的意义 第1章 神明   “神啊,请您聆听我的忏悔!”   废旧的教堂里,发福的中年男人双膝跪地,泪水和鼻涕流了满脸,却顾不上擦拭。   门外守候的保镖昭示了他不凡的地位,他也曾高高在上,将他人的尊严不屑碾压,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显得如此卑微。   在他的面前,圣洁的光芒从教堂破损的琉璃窗面散射,一个白色的虚影漂浮在空中,纯白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只留下一片阴影。   “请您原谅我!”男人痛哭道,“我的确策划暗杀了当初一起创业的合作伙伴,但那是因为他先勾引了我的老婆!那个医生收受贿赂,和她一起将我蒙在鼓里,死有余辜!后来我在镭钵街召集人体实验,那也是,实在太想治好我女儿的病了……”   【都是瞎扯。】   在男人听不到的地方,一个声音凭空响起。   【他杀了合作伙伴明明就是想过河拆桥,她老婆一直在家看书喝茶,真是凭空背了个大锅,医生倒是真的受贿,但是,贿赂医生隐瞒出轨证据的人明明就是他自己……】   那个声音啧了两声,点评道。   【他说这么一大通,只有为了女儿那一点是真的,呵,人类。】   听着脚下人名为“忏悔”实则“甩锅”的长篇大论,早川八月——也就是空中的那个虚影,百无聊赖地挠了挠后背,皱起眉。   “吉光,这个裤子的腰怎么这么紧?”   那声音默了几秒,随即暴躁起来。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啊混蛋!?】   身为和镜花水月不相上下的幻术系斩魄刀,吉光觉得自己刀生最大的败笔,就是跟了这么一个不着四六的主人。   你看看人家镜花水月干的是什么活!   谋反!称王!权力革命!   再看看他们家这个?   装神弄鬼!坑蒙拐骗!   “听啦听啦……”感受到斩魄刀的怒火,八月出言安抚道,“你还小,不懂。”   八月一本正经。   “大人的世界里,为了守护那点岌岌可危的和平,谎言是必须的。”   吉光不能苟同。   【那他背叛合作伙伴,为了灭口杀掉帮他处理证据的医生,也是必须的?】   八月微微一笑。   “其实,结合一下时间轴,从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就不难推断他的动机。”   “早不杀,晚不杀,为什么偏偏在女儿患病两年后暗杀合作伙伴?这是因为为女儿治病需要更多的金钱和资源。”   “此人出身平民,夫人却是横滨有名的商业家族,这段婚姻大概率是商业联姻,说是“出轨”,谁前谁后还真不好说。”   “至于杀掉医生消灭证据——”八月淡淡道,“大概是不想让女儿得知自己身世的真相吧。毕竟他的女儿患病这么久,精神已经很脆弱了,而事实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吉光听着听着,神情逐渐诡异。   【照你这么说,他还成为了女儿奉献一切的模范父亲了?】   “这就是人类啊。”八月感叹道,“为了偏爱之物,就算毁灭一切也在所不惜,这不就是我们诈骗、啊不,交易成立的基础吗?”   【你刚才说诈骗了对吧,你承认这根本是诈骗了对吧。】   吉光吐槽。   八月笑而不语。   【等等。】   吉光突然反应过来。   【你调查过他?你怎么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女儿——万一他就是单纯想多捞点钱,出轨了想灭个口呢?】   八月抬了抬眼皮,轻飘飘道:“也有这种可能嘛。”   他顿了顿,又补充:“也可能,他说的最后一句也不是真的。人体实验说是为了给女儿看病,其实只是省点成本,攫取更大的利益。”   吉光:“…”   合着你刚才就是驴我呢。   “怎么能这么说呢。”八月微笑,露出标准四颗牙,“这是在教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   两人瞎扯的功夫,这场“忏悔”也接近了尾声,八月刻意压低声线,在吉光的渲染下,显得庄严又神圣。   “你的忏悔,我听到了。”   八月严肃道。   “神爱世人,但因果轮回,规则无法改变,要想救回女儿,你终究要为你的罪行付出代价。”   男人一听就慌了,鼻涕眼泪一把把往外冒,追问道:“代价?什么代价?神啊,求求你,只要能救我女儿,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八月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这局稳了。   他故作神秘道:“不该你得到的东西,还是还回去罢,只是,惩罚已经降下——”   “你女儿的病,就看你的诚意是否足够了。”   说完,男人眼前一阵白光闪过,他下意识闭紧了双眼,再睁开眼的时候,身前空空荡荡,已经不见刚才场景的半点踪迹了。   男人先是一怔,然后大叫着,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来、来人啊!去银行!”   横滨,一座神奇的城市。   在这里,你出门坐个电车,可能会遇到追求死亡的炸弹狂魔;晚上逛花街碰到的迷路小女孩,可能是地下势力派来的杀手;就连白天正常上班过马路,都可能被打上印记,拉进幻境——来一场惊险刺激的真人版大逃杀。   总而言之,没点本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横滨居民。   对于这帮每天在横滨上窜下跳的奇能异士来说,楼房建起来就是拿来拆的,但是,唯有一个地方,显得格外神圣、不可侵犯。   那就是——一家一视同仁、不打表不开票的黑诊所。   森欧外的地下诊所,今天也格外忙碌。   “早川医生!你刚才去哪了!”   紧身的护士服包裹着姣好的身材,护士长井田秀子抱着厚厚一摞病历,小碎步跟上前人的脚步。   走在她前面的是一个容貌清秀的青年,身高腿长,宽肩窄腰,明明已经是夏天,却还穿着白衬衫和黑灰的毛线背心,外面套着医生的白大褂。   半长的白发随意披散在颈间,那双漂亮的暗红色眸子半开半阖,一目十行地扫过递过来的病历。   他的嘴角总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大眼看去,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温和的气息。   但一开口,又有种不容置疑的从容。   “五床再挂两瓶葡萄糖,二床、三床准备手术,通知一下十二床可以出院了,至于六床和七床……”早川八月顿了顿,“把他们安排远一点吧,别打起来。”   如果他没看错,那好像是两个敌对组织的首领。   安排完诊所的事情,八月突然转身。   井田秀子吓了一跳,紧接着身前投下一片阴影——八月俯下身,直直地对着她的脸,笑得眉眼弯弯。   嘴里吐出的,却是饱含威胁意味的冰冷话语。   “我记得,刚才是我轮班休息吧——秀子桑,不该你知道的事,最好还是不要瞎打听噢。”   八月意味深长道。   “你说,森先生明明是个萝莉控,又为什么会找了你来做诊所的护士长呢。”   那眼神看上去轻飘飘,却好像直接穿透外表直至髓骨,井田秀子勉强地露出笑容,背后的冷汗直接浸湿了一片衣裳。   “可、可能,是因为看上了我的业务能力吧。”   八月微微挑眉,下一秒,刚才凌厉的气势一扫而空,只剩下一张单纯的笑脸。   “最好是噢……”他说,“准备手术吧,秀子小姐。” 第2章 家人   早川八月,一个在横滨地下世界耳熟能详的名字。   十二岁拿起手术刀,如今已经有六个年头,虽然没有异能,却是号称“只要开始的手术从未失败”、“死神的人间代理”,比异能力者还要BUG的存在。   尤其从一年前,森欧外被港口黑手党首领聘为私人医生之后,他的诊所几乎是早川八月全权代理,完全掌握了横滨地下世界的生杀大权。   人一旦出名,相关的花边新闻就会接踵而至。   再加上早川八月一向谨慎,把工作以外的生活藏的滴水不露,有关他私生活的八卦更是传得满天飞。   有人说他是国外某黑手党家族的私生子,有人说他智商超群,八岁就通过了门萨俱乐部的会员测试。   而其中流传最广的,就是他风流成性、广开后宫,十二岁开始金屋藏娇,零零散散攒了十几个老婆,尤其偏爱凹凸有致的成熟美人……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好人。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闻。   至于事情的真相,谁知道呢。   【我回来了。】   吉光的声音再度响起。   “哦哦……”八月刚做完两场手术,瘫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怎么样,他给了多少?”   虽然前期准备已经完成,但要切实拿到这笔钱,还需要吉光做一些后续的诱导工作。   为了不暴露身份,八月特地从某个老朋友那顺了不少改良义骸——类似能够储存力量的傀儡娃娃,用以辅助吉光在一段时间内脱离他自由行动。   【他……】   吉光的语气有些复杂。   【给了几乎三分之二的财产,难道之前真的是我冤枉他了,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救他的女儿?】   吉光更困惑了。   【可是如果这样,之前忏悔的时候,他为什么要撒谎呢?】   “也不算冤枉……”八月耸肩,“你要明白,不是“什么样的人”决定了一个人做“什么样的选择”,而是“什么样的选择”组成了这个人的样子。”   “天气,音乐,氛围,灯光,这些都会影响人的情绪,从而影响到他所做的决定。”   “不到死亡的那一刻,就不能够盖棺定论,一直在成长,一直在变化,一直在反复……”   “人类就是这么愚蠢、感性又短视的生物。”   八月交叉手指,笑眯眯地支起下巴。   “所以才会显得这么复杂,又这么有趣呀……”   吉光若有所思,又想起了什么,顺便问道。   【说起来……那个女孩,你怎么没完全治好她?】   什么“没有异能,却比异能力者还BUG的存在”,纯属放屁。   身为他唯一的斩魄刀,没有人比吉光更清楚,早川八月有着怎样强大的能力。   那是看不到上限,见不到边际,仿若神明一般的强大异能——以至于有的时候,吉光会觉得他就像一个玩火的孩子,拿着足以决定他人生死的武器却不自知,残忍而天真地快乐。   八月一歪头,仿佛很奇怪他会在这里存在问题。   “为什么?我上午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吉光一愣,快速回想起上午见到男人时八月的话语。   【“只是,惩罚已经降下。你女儿的病,就看你的诚意是否足够了。”】   吉光喃喃自语,满头黑线。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Bingo!”八月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吉光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呢……”   “好不容易找到个这么好骗的韭菜,连根拔起岂不是太浪费了!”   当然是留着点根,能割一茬是一茬啊!   现在不都流行那什么,可持续发展来着?   想到某棵茁壮的韭菜即将勤勤恳恳、再创辉煌,然后感激涕零地把新的劳动成果双手奉上——八月的心情就一片明朗。   【我宁愿不要变得这么聪明……】   吉光嘴角抽搐。   不理会自家斩魄刀的怀疑人生,八月看着手机发来的银行卡余额变动提醒,真心实意地露出了笑容。   “好嘞,这样就能给中也买新的改装机车了^_^——”   吉光看着眼前一幕,总觉得有种诡异的既视感。   【等等。】   【你这样和那个人渣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没有区别。   吉光得出结论。   甚至还要更恶劣。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明明是做着极尽恶劣的事,却又让你没办法说他什么,就像分给饿极了的乞丐一片面包,里面却夹着蛆虫。   如果你斥责他,对方说不定还会用“蛆虫也是很好的蛋白质来源啊”,这种话轻浮地怼回去。   典型的早川八月风格。   吉光看着已经完全一副“傻爸爸”模样、醉心于养娃事业的早川八月,感到一阵心累,最终决定彻底放弃,爱咋咋地。   面包在他手里,你也管不到他怎么分。   反正他横竖就是把工具刀。   自从诊所被八月接手,开业时间就有了明确的规定,医生朝九晚五绝不多留,晚上有护士值班,照顾住院的病患,但不再接收新的病人。   这个规定一度让一些中小组织的约架时间都前移了那么一丢丢。   五点一到,八月就兴高采烈地下了班,直奔约好的改装车行。   他两个月前就付过了定金,如今到了结尾款的时候,机车已经被提前推了出来,还引起了一小波围观。   流线体的外形,暗粉色的车漆打底,在灯光下显出极具未来感的冷色光点,来自宝马S100R的刹车配件,最高转速11000,时速可达240公里,马力十足。   买这辆车的钱,在横滨开个小公司都绰绰有余了。   八月上车试了试手感,满意地刷卡付了尾款。   车行老板开了大单,笑得合不拢嘴:“是您自己骑吗?这价格可不便宜,年轻有为啊。”   八月勾起嘴角:“不,是送给我弟弟的礼物哦。”   车行老板惊讶道:“弟弟吗?这么贵重的礼物,送给小孩子没问题吗?”   “没问题……”八月一脸得意,“因为是很乖巧懂事的弟弟。”   车行老板:“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八月没有摩托车的驾驶证,只好先叫了一辆拖车,悄悄把车放在了从窗户能看到的地方,这才把钥匙揣进兜里上了楼。   没有金屋藏娇,没有皇宫殿堂,早川八月的家比许多人想象中要普通得多,一层两户的高级公寓,八月打开房门,从屋子里飘出味增汤的香味。   八月嗅了嗅,欢快地脱掉鞋子,找到厨房里穿着围裙的橘发少年,抱住一通乱揉。   “今天是的汤底是鲷鱼吗?中也你最好了——”   “不许摸我的头!”中原中也反抗道,“好好把鞋子摆好再进来啊八月!”   “什么嘛……”八月瘪起嘴,把脸颊贴在中原中也的脸边,“叫哥,来,跟我念,哥……”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深知越是反抗他越是兴奋,干脆任由八月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淡定地端起煮好的味增汤。   “织田哥今天不回来,所以煮了你喜欢吃的鲷鱼。”   织田作之助,早川家族的另一位成员,目前职位是港口黑手党底层收尸员,由于病重的现代首领的发疯,目前工作很多,经常通宵加班。   早川八月见人不再反抗,也兴致缺缺地走到餐桌旁坐下,下巴顶在桌面上指控。   “凭什么叫他就这么容易!”   中也呲牙咧嘴:“问问你自己,作之助比你可靠多了。”   八月:“…”   哎……   孩子大了。   不听话了。   八月神色凄凉。   “还记得刚捡回来那会,天天哥、哥的叫,我走哪都要粘着,哪像现在……”   中原中也压低声线:“你说什么?”   八月:“没、没什么。”   早川八月是六年前捡到中原中也的。   那年他刚刚12岁,靠着一手半吊子医术在灰色地带混口饭吃,好巧不巧就亲眼目睹了那场爆炸——当然,也看到了爆炸造成的后果。   一个后来被称为擂钵街的大坑,一个昏迷过去的成年男人,还有一个同样昏迷不醒的橘发少年。   八月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小孩子应该比大人好骗,就这么把中原中也带回了家。   当然,离开之前,还顺便给地上那位叫了救护车和警察。 第3章 崽子   外界对早川八月的传闻,是喜欢凹凸有致的成熟美人,但只有吉光知道,早川八月对那种东西根本没有任何兴趣。   他真正无法抵抗的是崽子。   尤其是长相可爱的崽子。   所以当六年前的早川八月见到躺在废墟中的中原中也,立刻就两眼放光、一见钟情了。   虽然如此,却能让自己的上司森鸥外都相信了“早川八月喜欢凹凸有致的成熟美人”的这种传言,此人对自己情绪流露的控制可见一斑,实在是个狼灭。   早川八月和织田作之助的工作都很忙碌,中原中也早早的承担起做饭的重任,几年下来,厨艺愈发精进。   鲷鱼煮出的汤底奶白鲜香,炸虾外壳酥脆,虾肉Q弹,配上撒了芝麻的白米饭和酸辣的腌黄瓜,完全绝配。   “哇……好吃……”   八月作出一副陶醉的表情,一边幸福地扒着饭,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中也闲聊。   “拳击社好玩吗?”   “还行,人都挺好的,就是太弱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给你报个格斗班?”八月挑眉。   “算了……”中也撇嘴,“等织田哥回来我让他教我。”   “也是……”八月骄傲地摇头晃脑,“你用上异能,普通人就没法玩啦。”   中也抿起嘴,绝对不承认听到八月这么说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开心。   八月专注扒饭,一会功夫就把自己吃了个肚圆,瘫在桌子上不肯动。   中也没理他,吃完就收起碗筷,拿去厨房洗碗。   但是,直到他洗完了碗、刷完了锅,分门别类在橱柜放好,八月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   中原中也心底倏尔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猛地拽起八月的手臂,露出一张病态苍白的脸,青年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咬着下唇,半阖的暗红色眸子里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八月委屈巴巴地眨眼:“中也……胃疼……”   中原中也:“…”   谁他妈吃饭能把自己吃到胃疼啊!   饿死鬼转世吗你是!?   感受到手心炽热的温度,中也眼皮一跳,俯身用额头碰上他的额头,果然感觉到了超乎寻常的热度。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把这人现场暴打一顿的冲动。   他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又不穿外套出门了?”   不知道是不是智力值高的缘故,八月的体质几乎可以说是负数。   稍微受凉就会感冒发烧,乱七八糟的病几乎轮过一遍,所以即便是夏天,中原中也和织田作之助也不敢松懈,强迫他出门都要穿上外套和毛线背心。   对此,八月表示: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我快疼晕了!   好在这也不是八月的身体第一次作妖了。   中原中也长出一口气,把人扶上床,从家里找到常备的药让他吃下去,又从冰箱里拿了一贴退热贴撕开,整个流程分外熟练。   终于把八月安顿下来,中原中也还是有些恼火。   这个人是脑子有坑吗!?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冷着脸道:“那我就先出去了……”   说着就往门外走——却被人轻轻拉住了手腕。   中原中也下意识回过头,对上八月一张可怜巴巴的脸。   红眸低垂,睫毛盖住眼睛,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青年的手指苍白纤细,蜻蜓点水一般搭在他的手腕上,仿佛稍微用力就能被折断。   “中也……”八月小声嘟囔,“今天晚上,陪我睡嘛……”   中原中也:“哈——”   早川八月:“呜QAQ……”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那——只有今晚啊今晚!”   上一次这样亲密地躺在同一张床上,还是中原中也和早川八月刚刚开始同居的第一晚。   空无一人的废墟里,夹着刺鼻火药味的烟尘弥散,中原中也睁开眼的时候,视线里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和少年那双红宝石般流光的眼眸。   “你,要不要做我的家人呢?”   少年笑弯了眼。   那一天,中原中也作为“人”的记忆,正式开始。   也许是工作场所的关系,八月不吸烟,但身上却有种淡淡的烟草味,他的身高一米七九,虽然本人经常四舍五入到一米八,比中原中也高出将近二十厘米,这会侧躺在床上,被他长手长脚地一揽,中原中也感觉整个人都好像被包住了。   鼻尖萦绕着青年独有的气息,隔着柔软的布料,也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炽热温度。   中也的身体莫名有些僵硬。   “噗嗤……”背后的青年突然轻笑一声,随后轻佻地将头埋进少年的颈间,“果然,中也抱起来很舒服呢……”   八月笑眯眯:“尺寸刚刚好……”   “嗯?”中也头顶冒出一个十字,“你什么意思啊混蛋!”   他凶巴巴地反驳,身体却顺从地没有挣脱。   “两个大男人抱来抱去,恶心死了!”   “诶……”八月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只困倦大型犬的嘤咛,“可是,我喜欢抱抱嘛……”   “中也的气味,很让人安心……”   “…”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中原中也就莫名地逐渐放松了下来。   “嗯……”他从鼻子里哼出意义不明的短促,算作回应,“算了……随你吧。”   静谧的夏夜,只有虫鸣伴月光。   中原中也静静听着身后的呼吸渐渐平稳,清晰的心跳一下、一下,穿过布料,透过胸腔。   平静又安逸。   生动而鲜活。   好像每时每刻都在运转的时钟,好像只要这心跳还在,他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可是……如果有一天,这心跳不在了呢?   大约是觉得热,八月无意义地哼唧了两声,就松开了手,翻身平躺在旁边。   中原中也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盯着被月光照亮的地板,出神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看着青年安静的睡颜。   月光勾出青年的轮廓,还透着一丝青涩和稚嫩,若是看他清醒时的模样,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只是个刚满18岁的少年。   中也想起六年前的那天,少年对他说的话。   “你要做我的家人吗?”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很好的。”   “我会给你一个地方,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回来。”   那少年所说的,他的确都做到了。   不管是八月,还是作之助,都把他当做亲弟弟宠爱。   放弃自己上学的机会出门工作,却花掉大半的积蓄给他报了私立学校,担心他被有钱人家的孩子排挤,吃穿用度从不节俭。   自己连衣服都懒得买,他的衣服却塞了整个衣柜,逢年过节都会送他礼物,家长会从不缺席,听到有人背地里说他没有妈妈,不动声色地把那一家子都教训了一遍。   明明就讨厌上班,却每天早出晚归,还想尽办法做到了代理主管,不管工作再忙,都会保证每天有一个人回家……   他们给了他一个能回去的地方——他们给他的东西太多太多,而他无以回馈,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的存在是否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毕竟,他并不是“人”。   中原中也的记忆是从八岁开始的,而在那之前,只有永无止境的黑暗,和冰冷的消毒水味道。   他是人工异能的保险装置,是个没拉开闸门的定时炸弹,是个扭曲冰冷的怪物。   可他们并不知道。   而一旦他们知晓了这一点,那个“可以回去的地方”,还会是他的家吗?   那些建立在谎言之上的亲情,会不会就此烟消云散,再也回不来?   中原中也不知道,他也不敢赌。   乌云悄悄将圆月遮蔽,头发的阴影遮住了少年的表情,中也咬住下唇,垂在身侧的左手下意识握紧,指甲刺进皮肉,尖锐的痛感让人清醒。   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叹。   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他握紧的拳头——轻柔地插进指间。   中原中也瞬间回神,他怔怔地抬起头,刚好对上那双极尽温柔的暗红色眼睛。   “中也……”青年没有半分异样,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往常一般不知道从哪挑出一根挂着钥匙的手指,“铛铛……生日礼物,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中也一愣:“可是……我的生日……”   他的生日不是早就过过了吗?   “对呀……”八月扁起嘴,困倦地半阖上眼,声音越来越小,“但是,最近中也好像总在担忧着什么……”   中原中也心脏一跳。   每次被那双眸子扫过,他都有种被看穿了的错觉。   就听八月继续说。   “有人让中也困扰的话,我也会很困扰的——所以啊,就想让中也感觉到“啊,不管是什么事都有我们在啊”这样的感觉,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来想去,只好把送过的生日礼物再送一遍了……”   “反正……”八月笑得眉眼弯弯,一脸“快来夸我”的表情,“机车这种东西,中也总是不会嫌多嘛!对吧!”   中也微怔,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天才神色复杂道:“八月……”   于是八月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良久,低笑一声。   今晚月色宜人,花繁湖静。   他的眉眼舒展开来,眼眸里好像蕴着一汪清泉,让人情愿淹没其中。   “中也……”他说,“我当初说过,我会给你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回来”的地方。”   “我不会食言的——”他认真道,“我发誓……”   “…”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风吹来潮湿的气息。   眼前不知何时模糊了。   那液体滚烫,划过心脏。   “嗯……”他哑声道,“谢谢你……哥。”   第二天,早川八月是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中原中也醒来的。   还收获了宝贝弟弟的咆哮。   “下次不许再跟我睡一起啊啊混蛋八月!”   八月笑而不语,显然已经准备好了再犯。   “算了……”中原中也看透,骂骂咧咧地给八月套上外套,“再发烧我就不管你了啊!”   八月笑眯眯地敬了个军礼:“好的,长官大人。”   看着自家崽子重新恢复了活力,八月心情愉悦地前往地下诊所,准备打卡上班。   刚到办公室没多久,就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八月在看晚上积攒的病例,头也没抬道。   “那个……”护士长井田秀子怯生生的声音传了过来,“早川医生,森医生让你去港黑办公室找他一下。”   “他说,有事想和你商量。” 第4章 马甲   【森鸥外?】   吉光困惑道。   【他能有什么事跟你商量?】   “那鬼知道……”闪闪发光的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前,人流来来往往,八月剥开一个荔枝味的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反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早川八月和森鸥外的关系十分微妙。   就拿那家诊所来说,它最开始的主人其实是早川八月。   那时候森鸥外在常暗岛参加大战,而八月的诊所受限于管制药品地渠道、以及某人懒得和那些政客高管虚与委蛇,开业规模和时间都很有限,神棍事业却日渐升腾。   因为年龄小,开诊所用的是吉光伪造的成年马甲,后来大战结束,森鸥外回到横滨,八月的神棍事业也基本成形,就顺势做了个惨遭报复破产走人的假象——   把诊所卖给森鸥外,然后马甲一脱,转头又回自己的诊所“上班”,过起了副业主业两手抓,开张一次吃三年的幸福生活。   森鸥外表示,对这个干活麻利废话少的助理非常满意。   早川八月表示,对这个出手大方,还包揽了一切麻烦工作的接盘侠也十分满意。   于是,两个心脏王者携手并肩,就这么相安无事地一路走到了今天。   八月还混成了森鸥外麾下的第一代理。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利用了谁。   进入港黑大楼的程序十分繁琐,光是电话就来回打了五个,八月等相关部门来回扯皮等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拿到一张宝贵的临时通行证。   想想也是,就港黑现任首领那副嘴脸,估计整个横滨想杀他的人排个队能横跨东京湾。   八月等通行证的功夫,吉光苦思冥想了半天,终于灵光一闪。   【对了!他不会是怕你篡位,想杀你灭口吧?】   倒不止吉光一个人这么想。   毕竟自从一年前,森鸥外接下港黑首领私人医生的工作,困在港黑大楼鞭长莫及,八月几乎成了诊所的第二个老大,和森鸥外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所谓养虎为患,这次被叫出去,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会不会上演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戏码。   “怎么可能……”   八月把千辛万苦终于拿到的通行证在胸口别好,给了吉光一个无语的眼神。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一个小破诊所篡什么位,篡位也得先有皇位啊,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担心我取而代之,那些黑药的渠道还牢牢握在他手里,我顶多算诊所的打工仔,还杀了我——杀了我谁给他干活?”   八月一边吐槽,一边慢条斯理地整了整领带和袖口,再抬起头时,已经一秒切换上了毫无破绽的完美笑容。   他不紧不慢道:“依我看,森先生这次叫我来……八成是为了港黑的现任首领吧。”   抛下蒸蒸日上的诊所,去做一个没钱没自由没地位的私人医生。   这取而代之的司马昭之心,不说路人皆知,反正在八月这,简直是比阳光下的钻石还要显眼。   就是不知道——暗杀首领,跟他一个没有异能、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医生有哪门子的关系?   港黑大楼里,私人医生的房间就被安排在首领的办公室旁边。   说好听点叫重视,说难听点叫监视。   只可惜,强弩之末,就算瞄得再准,这箭也注定是射不出去了。   奢华的欧式装修,整面墙的黑胡桃木书柜,这里本来是首领的书房,用料自然不会节俭,半圆形的羊毛地毯以书柜为中心辐射,覆盖了大半个房间。   森鸥外坐在书桌后,翻看着一叠资料,但在这个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呐呐,森先生,你说事成之后就给我能够轻松去死的药,是真的吧?”   说话的是一个十几岁模样的黑发少年,他穿着略有些宽大的衬衫和风衣外套,裸露的手指和额头缠满绷带,百无聊赖地坐在飘窗前,拨弄着指尖小小一颗的胶囊。   “当然,太宰君。”森欧外露出一个看似诚挚的笑容,“我看起来像是会骗人的人吗?”   “很像……”太宰治吐槽,“而且还是会毫无征兆的过河拆桥,最后不动声色吃干抹净的类型。”   森欧外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真伤心啊,对于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么想的吗?”   “与其说是救命恩人……”   太宰治叹了口气,翻身跳下飘窗,走到森欧外坐着的书桌前,拿起桌上放着的资料。   “不如说是“阻碍我自杀成功的仇人”这样更加贴切一点吧。”   太宰治一目十行地扫过资料,姓名,早川八月,年龄,18岁,性别,男,职业,地下诊所的主管医生……   啊,又是一个滴水不漏的无聊大人。   看着那张偷拍角度的温和笑脸,鸢色的眸子流出一丝索然无味的暗淡。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这么的无趣呢?   太宰治兴致缺缺地想。   为了利益相互争斗,大家都戴上完美的伪装,利用手头能利用的东西,还要用所谓情义来装点,以道德掩盖不堪。   那些身在局中的人,难道就真的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简直毫无意义吗?   “不管是“仇人”还是“恩人”,都由你来决定,太宰君。”森欧外说,“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欣然接受。”   “那是因为不管我的选择是什么,你的利益都不受影响好吗。”太宰治无语。   “别说的这么难听嘛——”森欧外摆摆手,“不说这个了,你先去里屋等一下好吗?”   他用双手撑起下巴,勾起嘴角。   “我们的客人到了。”   数秒后,铛、铛两下敲门声响起。   棕黑色的雕花木门被推开,走进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白发青年。   说是西服倒也并不贴切,青年只是披了件长到小腿的黑色风衣,里面是白衬衫配毛茸茸的毛线背心,再加上那双天然带笑的狭长红眸,饶是太宰治已经看过他的资料,也不得不承认,这副皮囊的欺骗性着实很强。   早川八月微微欠身行礼:“森先生……”   森欧外挥挥手,示意他坐下:“早川君来啦,平日里打理诊所辛苦你了,这次叫你来,主要是……”   他抬起头,右手按在桌面的资料上,往前一推。   “我最近有了一些有趣的新发现。”   八月拿起资料,入眼就是一张十分眼熟的照片。   ——是他装神弄鬼时候用的马甲号。   吉光:“…”   我不是我没有!对不起!   森鸥外留意着八月的举动,如他预料的那样,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笑了笑,继续说:“不知道早川君还记不记得,六年前的那场大战?”   八月对着资料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点头:“了解一些。”   他补充道,“似乎是政府为了测试异能力者对战争的影响,发起的试验战争?”   “但是以后来异能特务科的政策来看,试验大概是失败了吧……”   何止是了解一些——简直是印象深刻。   为了发展神棍大业,那两年八月把吉光放出去搜集情报,谁知道他搜着搜着就搜到了战场上——上战场也就算了,他还顺手把森鸥外看好的工具人,“死之天使”与野谢晶子给放了!   给!放!了!   放!了!   你说你多管那闲事干什么!   当时八月只是觉得他鲁莽了点,也没多说什么,直到后来森鸥外回到横滨……   八月:……   谢邀,人在横滨,锅刚背上。   还没入职,先送给顶头上司一个大把柄。   他还能说什么呢,不客气?   八月眼皮一跳,直觉森欧外接下来要拿这个说事。   果然……   “那确实是场损失惨重的战争。”森欧外假模假样地感叹,“尤其是战争进行到一半,我带去的治愈异能力者,能力为“请君勿死”的与野谢晶子小姐,居然被一个不知名的家伙给掳走了——”   放屁……   八月默默吐槽。   明明是人家受不了你的变态手段逃走的。   治病救人,一件多么光辉伟大的事情,愣是让森欧外整变了味儿。   士兵们无论经历过多么绝望的伤亡,都要一刻不停再次前往战场,以至于战争打到最后,本来被称为“天使”的与谢野晶子,都被冠上了“死亡”的前缀。   只要她还在一天,就把所有人拖入地狱——这心理压力谁他妈受的住啊?   森欧外故作悲伤道,“与谢野被掳走之后,我方军队伤亡惨重,战争失败,异能力者军队的提案也不得不中止了。”   “听起来真惨……”八月若无其事地附和道:“那掳走她的人,你们找到了吗?”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森欧外话锋一转,笑眯眯地把手指交叉在身前,“最近,横滨的“神明大人”,又出现了。”   “这是一位神秘的异能力者,长相和异能种类都尚不明确,可以确定的是,他每次出现,都会治愈一个极难治愈的疾病患者,并且诱导家属以大部分资产交换。”   “因为出现的时间跨度长,“受害者”们又拒绝报案,异能特务科也无法展开调查,但是巧了,而这次他治愈的对象——刚好是我的一个老顾客的女儿。”   森欧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个透明的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份干燥后的血液样本。   他抖了抖左边那袋:“这是掳走与谢野的不知名先生留下的。”   又抖了抖右边那袋:“这是前两天再次出现的“神明”先生。”   森欧外脸上的笑容扩大了,意味深长道。   “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两份样本的DNA,居然是一模一样的哦!”   八月:……   八月:^_^   吉光:嘤。 第5章 太宰   “你怎么会让人取到血液样本的!?”八月无语。   【我哪知道啊!】   吉光委屈巴巴。   【义骸的痛觉又不敏感,针扎一下根本没感觉啊!】   这事确实不能怪吉光,灵体穿着义骸,感觉就像是普通人套了个玩偶装,就算是改良版,也不可能把痛觉神经精细到那种程度。   “算了……”八月叹了口气,“跟你也没太大关系,什么老顾客,估计这狗比早就盯上我了。”   森鸥外给人当了一整年私人医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来的老顾客?   这哥们怕不是当年回横滨的时候,就已经怀疑八月的身份了。   六年啊!真能苟。   不过……   八月醉了:“那你也换个义骸穿啊!我记得我给你了六个身份吧,合着这么多年你就用了一个?”   吉光支支吾吾。   【也、也不是……就是,穿习惯了……】   【啊啊啊可是这下该怎么办啊!】   他慌张道。   【他全都知道了啊啊啊全都知道了!】   “不慌……”八月心有余悸,“还好我那时候留了个根儿没治,他八成是以为我的异能是什么具象化幻术了——”   “况且,他要是有证据,我也不会在这了。”   八月嗤之以鼻:“这俩人是一个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们。”   被扒得底裤不剩.吉光:“…”   对哦……   “其实这事和我根本就没有关系。”八月又想了想,下了定论。   “这狗比在诈我。”   其实,只要跳出“早川八月就是“神明大人””的这个设定,这件事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换言之,作为一个旁观者而言,一个原来惹过森鸥外的异能力者,现在在横滨搞神棍生意,对他自身根本没有半点影响,因此也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其他联想。   但若是八月就是那个所谓的“神明大人”——这件事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就会觉得,对方在怀疑自己。   所以,只要八月有一点点相关的反应,森鸥外基本就能确定他的身份。   回到现实,森鸥外只见对面的早川八月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后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他们两个是一个人……所以呢?”   他笑道,“森先生是想去抓这个“神明大人”吗?”   森鸥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眼眸中蕴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空气突然沉默下来。   “哦,其实也没什么。”他突然笑道,“一开始不就说了嘛——就只是一个有趣的发现而已。”   森欧外站起身,从身后的书柜里拿出薄薄一本小册子,递给对面的早川八月。   八月一看,《地藏菩萨本愿经》。   八月:“…”   什么玩意。   森鸥外说:“早川君不觉得很有趣吗?明明是地狱,却有着普渡众生的菩萨存在呢!”   他感叹道:“身在地狱,却救人于水火,多么矛盾又有趣的存在啊。”   “是不是和我们的职业有点类似?我最近对地狱很感兴趣,所以查了些资料,这本,就送给早川君吧!”   八月抽着嘴角点了点头:“哦……那谢谢森先生了……”   “不用谢……”森鸥外微笑道,“既然早川君收了我的礼物,那作为交换,就顺便帮我个忙吧。”   八月内心:帮你个毛线帮,原来在这等着我呢你个狗比。   八月表面,微笑:“什么忙?”   森鸥外用手托着下巴,转头叫道:“太宰君——”   八月顺着声音看过去,从门里走出的,是一个清秀可爱的少年。   蜷曲的黑色短发,透亮的鸢色眼睛,瘦弱的身体被包裹在宽大的风衣里,露出被绷带包裹住的纤细手腕和脚踝。   八月:“…”   糟糕,有点动心了!   森鸥外介绍:“这位是太宰治,我救下的自杀未遂患者,这位呢,是早川八月,目前帮我代理地下诊所的运营事宜。”   “我听说,早川君家里也有一个和太宰君同龄的弟弟是吧?”   涉及到中也的问题,八月一秒警惕起来,微笑道:“对,是这样。”   “那就太好了!”森鸥外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我这里比较忙,这孩子问题又多——这段时间,能不能拜托早川君帮忙照顾一下他呢?”   这回,八月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如君所愿……”   是夜,横滨。   【所以,森鸥外叫你来,就是为了让你帮他养个崽?】   地下诊所的办公室里,八月带着一副圆形的银丝眼镜,对着电脑核对诊所这个月的开支。   今天织田作之助会回家,他就多留了一会,处理前几天积攒的杂事。   “怎么可能……”他揉揉眼睛,随口道,“他的意思,八成是让我调查那个叫太宰的崽子吧。”   【什么?】   吉光一头雾水。   这都哪跟哪啊。   “你之前在诊所,有没有听说过,森鸥外救下了一个自杀未遂的患者?”   八月耐心解释:“没听过就对了。港口黑手党是什么地方?办个临时通行证都要半个小时,而那个叫太宰治的孩子,却能在里面自由进出……说他是个普通的自杀未遂患者,傻子都不信。”   信了.傻子.吉光:“…”   “他把这孩子塞给我,大概就是想要我去调查他的意思吧,虽然我不知道,他想要我调查的目的是什么……”   “说起来……”八月奇怪道,“森先生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崽子的?我还以为我的“喜欢大胸成熟美人”的人设凹的很成功呢。”   吉光:“…”   八月苦思冥想:“难道是因为我之前偷偷给爱丽丝塞了棒棒糖吃?”   吉光忍不住说话。   【你没事给爱丽丝塞棒棒糖干嘛?】   八月:“没办法啊——当然是因为爱丽丝实在太可爱了嘛!那小小的脸蛋,那个乖巧的样子,哦,当然,后来森先生设定的傲娇也别有一番风味啦……”   吉光无语道。   【你有时候,跟森鸥外真的挺像的。】   八月不满:“我跟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哪像了!?”   【崽控这一点,还有讨人厌这一点。】   吉光吐槽。   办公室的角落,太宰治捧着一本完全自杀手册蜷缩在沙发上,看起来像在看书,其实暗中观察着四周。   森鸥外给他的任务很简单,为了能够登上下一任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宝座,他需要一个人来“见证”先代的死,以及他的传位。   这个人可以是太宰治,也可以是早川八月。   换句话说,如果太宰治不能找到早川八月的弱点,并胁迫他去“见证”先代的死,他就只能被迫成为那个倒霉的见证者,从此和森鸥外绑在一条船上——无论去死还是活着,都不再是他能做出的选择。   所以那个时候,森鸥外才会说,是仇人还是恩人,都看他自己的选择。   选择牺牲自己,那森鸥外就是组止他自杀的仇人;选择牺牲别人,那森鸥外就是给了他轻松死去机会的恩人。   但是无论太宰治选哪一种,他的计划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真是个令人讨厌的选择。   太宰治微微低下头,灯光透过刘海,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遮住了那双鸢色眸子里浓浓的淡漠。   虽然对他来说,所谓的善恶都没什么区别,但这样被人逼着将别人推进深渊……简直像喝掉掉进苍蝇的粥一样恶心。   他的余光扫过电脑前专心工作的青年,微黄的灯光柔和了他的轮廓,令他看起来比照片上更加温和。   太宰治用手背撑起脸颊。   早川八月。   在港黑的情报信息里,这个人的黑料简直像山一样多。   “死神的人间代理”、“无情的医者”……可以看得出来,森先生是真的很想用他了,人还没有入职,黑料已经贴心准备得齐齐全全。   会用到这种手段,也就是说,这个人本身,是没有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意愿的吧?   太宰治没有道德洁癖,并不介意做个恶人,顺手推人一把,但是——有一件事,却让他有些在意。   核对完最后的账目,早川八月往椅背上一躺,直直地伸了个懒腰。   他摘下眼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下一秒,一只兴奋的白毛红眼大型犬迅速上线——扑向沙发上的太宰治就是一通猛揉。   一边揉还一边小声嘟囔:“呜,好可爱,啊啊啊,好可爱啊啊啊!”   太宰治反抗无效,被人揉的晕头转向,睁眼就对上青年一张灿烂的笑脸。   白皙的脸上还残留着兴奋的红晕,青年笑得眉眼弯弯,像是遇到了世界上最高兴的事,那双暗红色的眸子,好像有星光闪烁。   “太宰——”他拉长了声音,撒娇道,“我们去买衣服吧!好不好!好不好?”   果然。   太宰治生无可恋的想。   这个人,好像是个超级崽控。 第6章 普通   当早川八月从港黑大楼走出来,看着他两眼放光的时候,太宰治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是,在港黑的资料上,这个人的取向明明是凹凸有致的成熟大姐姐啊?   在太宰治过去有限的14年人生里,从未遇到如此莫名其妙又强烈真挚的热情。   他默默问:“我能拒绝吗?”   八月笑眯眯地拖长音:“不行——哦!”   太宰治:“…”   当你和对方的实力差距过大,反抗是没有意义的。   太宰治已经从资料上看到了一堆“横滨死神代理”收拾闹事患者的案件,并不想再亲身体验一回。   八月驱车来到最近的百货大楼,带着太宰治一头扎进了服装区,兴奋的一路扫荡。   太宰治体验过不少类似的热情。   当你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周围的善意就像山间的流水一样廉价,而当你失去利用价值,这些善意也会像流水一样消失无踪。   但是,早川八月的热情似乎和他们都不太一样。   “这套怎么样?”   八月拎着一套黑猫的摇粒绒连体睡衣,兴奋地抓着衣服上的猫尾巴摆来摆去。   下一秒,他眼前一亮,又换了一个方向奔去。   “可是这套睡衣也很可爱!还是说这套?啊,这套!这套衣服很适合日常出门诶……”   太宰治:不知道我现在当场自杀还来得及吗?   太宰治认真地问:“你觉得是跳楼自杀好一点,还是入水自杀更少痛苦?”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回答——抬起头的时候,被他问话的那个人已经走了老远,兴致勃勃地走进运动装的区域,开始挑选好看的运动鞋了。   太宰治:你倒是听我说话啊!   作为自说自话的王者,太宰治今天终于遇到了能与之比肩的人物。   啊啊,好麻烦……   太宰治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渐沉的黑暗。   不如自杀算了。   沉默良久,黑发的少年叹了口气,还是抬起脚步,再度跟了上去。   早川八月在商场里逛了三圈,买齐了包括牙刷茶杯毛巾内裤等各类生活用品,还把太宰治身上那套黑手党意味十足的衬衫风衣,换成了十分潮流的运动休闲装。   缀着银灰暗纹的黑色短袖,搭配白色的工装短裤,样式简单又优雅,太宰治踩着舒适透气的运动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有些茫然。   所以,他到底是来干嘛的来着?   太宰治想象过许多可能的场景——他和早川八月相互试探、或者彼此敌视,甚至短暂达成共识,共同合作反抗森欧外……但就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真的被“照顾”。   那不就是个说辞吗?   难道他还真的当真了?   太宰治走出试衣间,得到了八月真诚的夸奖。   “这套好看!”他笑眯眯道,“还是我们太宰长得好,所以穿什么都好看呢……”   太宰治:“…”   “抱歉抱歉……”八月带着歉意笑了笑,“一不小心就逛嗨了——你一定饿了吧,我们现在去吃饭。”   “你喜欢吃什么?”   带着有点悲愤,又有点绝望的心情,太宰治重重说道。   “蟹肉火锅!”   螃蟹,一定是从天堂流落人间的食物。   太宰治如是想。   “我要一个烤蟹套餐、蟹肉火锅、两份蟹肉碗蒸蛋、五个蟹肉炸串、一份蟹肉斧蒸饭……”   太宰治故意念经似的要了一大串,远超他饭量的份量,最后合上菜单,得意洋洋地叮嘱。   “全部都要帝王蟹哦,服务员小姐……”   然而,他抬起头,对面的人却没有丝毫肉痛的表情。   “淦……”太宰治垮下脸,“无趣……”   八月差点笑出声,接过他点过的菜单:“我要一壶茉莉花茶就好,谢谢。”   太宰治有些恢复精神,“我点的可不会给你吃噢!”   八月点点头,“我还不饿……”   太宰治:“…”   油盐不进。   他恍惚地想。   这种人最讨厌了。   最先上来的是蟹肉碗蒸蛋,蒸蛋入口即化,上面的蟹肉铺了满满一层,鲜嫩爽滑。   不愧是高级店的蟹肉料理。   太宰治稍稍被治愈了一些。   “看来,森先生开的工资很丰厚啊。”太宰治意味不明道,“早川先生……”   八月笑眯眯,近乎宠溺地看着他:“叫我八月就好。”   “…”   太宰治一时语塞。   他和很多人打过交道,这些人里,有人为了利益对他阿谀逢迎,也有人对他威逼利诱,试探中确定彼此的利用价值,但无论怎样,他们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他在人群中游走,身边却始终是真空地带——从没人想过进来,他也从没想过要让谁进入。   但八月打破了这个距离。   换句话来说,他还从没遇见像早川八月这么自说自话又厚脸皮的存在。   太宰治很快调整了语气。   “不要,还是早川先生听起来舒服一点!”   “是吗……”八月无所谓道,“那就叫早川先生好了。”   太宰治:“…”   这个人,简直能把天聊死。   太宰治眯起眼,把试探的底线往里挪了挪,“既然森先生给的待遇这么优厚——那继续做森先生的部下,对早川先生来说,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对面人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太宰治看到对面的青年怔了一下,随后垂眸低笑。   他说:“所以这就是你来这的目的,帮森先生说服我,合作暗杀现任首领?”   太宰治装作听不懂话的样子:“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在询问早川先生的跳槽意愿罢了。”   “这样啊……”早川八月干脆利落,“我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完全没有跳槽的想法呢。”   “诶——”太宰治并不气馁,“可是,对早川先生来说,这两个工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吧?”   既然都能做地下诊所的主管,为什么不能干脆加入港黑?   八月笑而不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太宰,你见过粉红色的夕阳吗?”   他满脸怀念,语速很慢,好像在描述在哪看过的场景。   “那是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白天和黑夜的交界的时候,有时候天空好像一瞬间变了颜色,淡淡的,粉粉的,像是打翻的涮笔筒,非常迤逦、是绚烂又浪漫的色彩。”   “但是一旦太阳彻底落下,天就会黑了,当然,夜晚也很好看,有闪亮的星星,或者清冷的圆月——但是,那种漂亮的粉色,就再也看不到了。”   青年垂下眼帘,茶杯里的雾气缓缓上升,氤氲了他的表情。   “我有一个弟弟,捡到他的时候,他八岁,我十二岁。”   “他真的很可爱,又懂事又听话,虽然有时候有点暴躁,不过总是真心为我好……”   “太宰,你知道养一个小孩,需要多少钱吗?”八月无奈地勾起嘴角,“我算过,刨掉8岁之前的费用,一直到他大学毕业,如果我想给他足够好的生活……起码要三千万打底。”   “活在这世界上,大多数时候,不是你自己选择想要前进的道路,而是命运逼你做出抉择。”   “我想,这一点,你应该已经深有体会了。”   他笑眯眯道:“虽然很可惜,但是我并不后悔,这片粉红色很漂亮,我的生活现在很幸福,我也暂时没有离开的想法。”   太宰治静静地听完,鸢色的眼眸里翻滚着不明的情绪。   “早川先生,真是……奇怪的人呢。”   过了良久,他轻笑一声,一字一顿。   “被迫选择了黄昏,但是,却追求普通的幸福吗?”   “可是——”太宰治的眼神锐利起来,化不开的阴郁在眸中翻滚,“早川先生,是杀人的吧?”   太宰治看过早川八月的履历,可以说是精彩纷呈。   维持一间灰色地带的诊所并不容易,在没有规则约束的时候,谁的拳头硬,谁就是主宰。   威严都是用鲜血换来的。   那一条条冰冷的、机械的记录背后,都是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是一个又一个组织的覆灭,一个又一个家庭的灾难。   他嘲讽道:“自己追求普通的幸福,却同时毁灭别人的幸福,早川先生,所谓的黄昏时刻,不过是你自我欺骗的一种说辞罢了。”   “美丽的粉色只能维持那短短的一刻,黑夜才是永恒——而早就半个身子踏入黑暗的早川先生,早就已经失去追求那种幸福的机会了吧?”   “身在黑暗,却盯着粉色的余晖,说什么想永远留在那里的鬼话,其实根本就是海市蜃楼的幻想——就算得到了又怎样?不过是风中叶、海中帆,随时可能被颠覆的东西啊。”   他讽刺地笑了起来。   “早川先生……说什么普通的幸福,你不觉得,有些荒谬、不觉得有点可笑吗?”   打着暖黄灯光的餐馆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八月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这些话说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是呀……”他点点头,“的确有些可笑呢。”   “…”   太宰治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那双暗红色的眸子依然温柔地笑着,没有产生丝毫的变化。   他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力气,肩膀下沉,微微低下头,用刘海遮住表情。   那双鸢色的眼睛迅速灰败下来。   “早川先生……”他喃喃地问,“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价值吗?”   吃完了饭,早川八月开车带太宰治回去。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太宰治并不为自己说的话是否有所冒犯苦恼,反而为和早川八月的“对决”中终于扳回一城,而感到有些愉悦。   太宰治一路哼着小调,八月将车开进车库,找到车位停了下来。   太宰治走下车,才发现,这一整个地下车库——竟然只停了这么一辆车。   他还没回过头,就被人从后面轻轻抱住了。   太宰治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他像是触电一样下意识一甩身,从那个怀抱中脱离出来。   他抬起头。   空旷的地下车库里,白发红眸的青年俯下身,那双天然带笑的眸子微微下垂,好像盛满了悲伤的色彩。   太宰治不知道他在悲伤什么,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和自己有关。   青年拉起他的手,那指尖的温度,温柔又宽容。   他说:“太宰,我们回家吧。” 第7章 加油   人类之间的肌肤相亲,太宰治几乎没有那样的回忆。   作为罕有的、能够消除异能力的异能力者,在异能被发现的那个瞬间,他就注定生活在一片利用与被利用的腥风血雨。   所有人都希望他做个没脑子的交易物品,静静等待交货日期的到来,所以他背叛了。   只要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有人替他干活,何乐而不为?   交易成立的那一天,血溅在他的脸上,太宰治拿着那本完全自杀手册,若无其事地跨过所谓父母的尸体。   那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唯一东西。   人类是愚蠢又喜欢背叛的生物,这是太宰治在人生的头十二年里,学会的唯一道理。   太宰治的目光怔怔地停在两人相连的手掌。   拉住他的那双手不算温暖,甚至有些凉薄,那触感却停留在指尖,久久未曾散去。   【你很难过。】   吉光说。   【为什么?】   他有些茫然地问。   【难道那只崽子会魔法?】   虽然和早川八月相伴十几年,吉光也不敢说自己完全看透这个青年。   但可以确定的是,早川八月少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大多数人做的大多数事情,对他来说都好像微风拂过水面,甚至掀不起一丝涟漪,他看起来温柔包容,但那都只是假象。   你不能说他毫不在乎,但事实是,他没什么感受,也没有和对方感同身受。   哪怕面对中原中也和织田作之助,大部分时候也是如此。   这个人温柔得可怕。   同时也冷漠得可怕。   早川八月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打开公寓的门,暖色的灯光从照射出来,电视上放着转播的棒球赛。   中原中也和织田作之助站在餐桌前,好像在准备明天早餐的材料。   “呦,你回来了。”织田作之助先发现了他的存在,挥了挥手,“啊,这个孩子就是你在line上说的太宰治吗……”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快步走来的早川八月抱了个满怀。   “呃……”织田举起沾着面粉的双手,避免沾到他的身上,迷茫道,“八月,怎么了?”   八月没说话,松开他,又转而抱住旁边的中原中也,头垂在他的颈边。   “怎么回事!”中也一下子就炸了,“是不是这个小鬼欺负你了!?”   他气冲冲地向门口看过去,挥起拳头,一副要上前质问的模样。   八月摇了摇头——轻柔地按下了他的手。   “不是……”他低声道,“我就是……想你们了。”   说完,就恢复了往常的语调,笑眯眯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太宰治,森先生托我照顾的孩子,接下来可能要在这里住上几天啦!”   织田作之助淡定地挥挥手:“噢,欢迎啊,太宰,我是织田作之助。”   他转而对八月道:“上面给我们放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这几天我都在家。”   “诶——”八月扁嘴,“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赶赶工作也挤假期出来。”   织田无奈:“就是因为知道你会这样才不告诉你的好吗,好了,我们周末再出去玩。”   八月眼前一亮,拉长声音道:“真的嘛——那我去查旅馆和车票——”   中原中也将信将疑,但还是压下了自己的脾气,走上前向太宰治伸出手。   “刚才抱歉啊,欢迎你来,我是中原中也。”   太宰治还处于刚才的余波里,看到中原中也伸出的手,下意识把手往后一弹。   中原中也:“…”   他头顶冒出一个十字。   真是个讨人厌的小鬼。   太宰治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你好,我是太宰治。”   他露出故作惊讶的表情,“中也,你多大?为什么我比你还要高?”   中原中也:“…”   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第一次见面,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共同在心里确定了一个事实。   ——我跟他这混蛋合不来。   八月给太宰治拿了一双拖鞋,脱掉外套,在沙发上坐下来。   “对了……”他眨眨眼,“预定的家政明天才能把杂物间收拾出来,今天太宰要就和中也睡一个房间吧,怎么样?”   两人同时一怔,异口同声道。   “不要!”   “为什么!”   八月噗嗤一声笑了,歪过头,“啊……这样啊,那,太宰今晚跟我睡一个房间?”   太宰治:“…”   太宰治微笑地搭上中原中也的肩膀,“就和中也一个房间吧,我觉得挺好的。”   中原中也:“…”   我觉得一点都不好!   中原中也活了十几年,还是头回遇到如此令人讨厌的存在。   “喂!”他不爽道,“你自己的床铺,你也下来帮个忙啊!”   太宰治坐在书桌前的转椅上,抱着膝盖转圈:“不要——早川先生说的是让“中也”把我安顿好吧。”   他刻意把重音放在“中也”两个字上,狡黠地微笑道:“还是说,中也想要辜负早川先生的期望呢……”   “…”   中原中也“扑通”放下被褥,攥着拳头举到太宰治的面前,咬牙切齿:“我警告你,要是敢对八月做什么,你就死定了!”   太宰不为所动:“咦,比起自己,更在意我会对早川先生做什么吗——真是如他所说乖巧的弟弟啊。”   中原中也:……   别拦着我!我要暴揍他一顿!   太宰治忽然笑了:“中也,是异能力者吧?”   中原中也下意识道:“你怎么……关你屁事。”   “我不知道哦……”太宰笑眯眯地托起下巴,“不过刚才,我知道了。中也果然是异能力者呢……”   中原中也:“我早晚有一天要撕了你,这条死青鲭。”   “别这么暴力嘛。”太宰治说,“别担心哦,我也是异能力者啊,中也的异能力是什么?”   他举起双手,摆出一副无害的模样:“我先来,人间失格,让接触到的异能无效化。”   “重力操控……”中原中也臭着一张脸道,“让触摸到的东西的重力改变……闭嘴吧混蛋,我一点都不想跟你聊天。”   “是吗……”太宰治若有所思,“可是,我可是有很多东西想跟中也聊一聊呢。”   “比如,门口的鞋子沾上的标签,那家披萨店总是喜欢乱发传单,真是讨厌,如果我没记错,那家店应该是在擂钵街……”   太宰治说到一半,突然被一只手扼住了咽喉——一股难言的寒意在房间里铺散开来,疼痛钻进神经,呼吸变得困难。   他艰难地抬起头,对上那双仿佛结上冰霜的钴蓝色眸子。   那里面盛着满满都是杀意。   “再多说废话……”中原中也低声道,“杀了你……”   “你不会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太宰治咧开嘴,“你要感谢我才对,我能看出来的,早川先生也一样,话说——”   他愉悦地勾起嘴角。   “早川先生,他有见过他“乖巧”弟弟,现在的这一面吗?”   “…”   中原中也松开手,做了一个深呼吸。   他冷静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太宰治微笑:“我可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噢。”   “只是一点小小的好奇心罢了。”   “好奇害死猫……”中原中也没好气道。   说完,他就不再理会,自顾自收拾书包、整理床铺起来。   太宰治看着他把卷子收进书包,有些好奇的问:“你在上学?”   “当然……”中原中也不耐烦道,“义务教育要上到十五岁,你不知道吗?”   “诶,可是中也的异能,打架的话很强的样子吧。”   要是用在杀人,一定能给早川八月省不少事。   “那又怎样……”中原中也没听懂他的潜台词,顺势抱怨起来,“八月说至少要读完高中,但是我又不想考大学,织田哥还希望我能考早稻田……那是人能考上的学校吗!”   他碎碎念:“数学这种科目到底是谁发明的,好想穿越到过去给他一拳啊!不过这样的话,手机和网络好像也不会诞生了,说到底,都是义务教育的错,人只要学自己喜欢的科目不就好了……”   太宰治默默地听着,恍惚间有种难言的错乱感。   他忍不住问:“你知道早川先生的职业吗?”   中原中也:“在地下诊所当医生啊。”   太宰治:“那你知道他杀过人吗?”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嗯……”他认真道,“所以我才要变强,然后保护他。”   这话实在幼稚极了,幼稚到太宰治都不用想,一张嘴就能说出十几条反驳的话。   保护他?他需要你保护吗?你怎么保护他,靠杀了别人吗?你不觉得你所谓保护是对别人的残忍吗?   但是他沉默了一会,最后却只说了两个字。   太宰治:“加油……”   中原中也咧开嘴:“要你说……”   太宰治:“话说,和中也说话,真是令人轻松愉快呢^_^”   尤其是和某人相比。   中原中也:“…” 第8章 上学   太宰治心情愉悦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迅速迎来了报应。   “上学?”他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我?去上学?”   “当然……”八月标准微笑,“你今年多大?”   “十四……”   “我国义务教育年龄?”   “十五……”   “所以说……”八月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表情,“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去上学啊!”   太宰治嘟囔:“但是我马上就十五了……”   早川八月:“差三天也不行!你们这样,义务教育都没毕业,以后进入社会要怎么办?”   他痛心疾首地问:“我问你,在平面直角坐标系里放置一个直角三角板ABO,直角边长分别为1和2,绕O点逆时针旋转90度,得到三角形A\'B\'O,经过A\'、B\'、O三点的抛物线解析式是多少?”   太宰治:“…”   AB啥、啥玩意?   这是国中的数学题吗?   早川八月一脸“看,你连这都不会”的表情。   “学校那边我昨天就打过招呼了,书包昨天给你买过了,校服和课本今天去学校领。”八月笑眯眯,“你就作为插班生,去中也他们班上课吧!”   太宰治:你什么时候买的书包我怎么没看到?   八月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虽然课程进度上有差距,不过以你的聪明才智,我相信你,你可以的!”   一大早从被窝里强行被揪起来,太宰治被灌了一波毒鸡汤,满脸不情愿地抱著书包推出了门外。   当年被同样手段逼学的中原中也幸灾乐祸:“别想了,反抗是没用的。”   太宰治抬眼看了他的校服。   立海大附属中学。   中原中也心有余悸:“还记得我当时逃课一天出去打游戏,被八月抓回来请了三天假,关在家里不停地写数学卷子……!?”   一眨眼的功夫,太宰治整个人都不见了。   “混蛋青花鱼!”   中原中也的怒吼响彻蓝天。   “那是我的脚踏车——而且你怎么开的锁!?”   横滨锁王微微一笑,把用完的铁丝扔进垃圾桶,深藏功与名。   就是可惜没藏住。   太宰治骑着脚踏车,看着旁边速度丝毫不落下风的中原中也,吐槽道:“你是怪物吗!”   中原中也得意一笑:“你忘了我的异能……”   太宰治:“怪物!肌肉笨蛋!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没有脑子的软体动物!”   中原中也:听别人把话好好说完啊混蛋!   太宰治的咒骂并没能改变两人武力值相差甚远的事实。   中原中也像拎鸡崽一样,强行压着太宰治去了学校。   ——然后两个课间的功夫,就被太宰治跑了没影。   中原中也:“…”   头上冒出两个井号。   中午放学的下课铃一响,中原中也拎起书包就走,准备把太宰治捉拿归案,刚走到班门口,就被人堵住了。   一个顶着一头海带卷发的国二男生双目发红,手里拿着网球拍,狂笑道。   “嘿哈哈哈!来吧中原中也!击溃你!”   中原中也:不是大哥你谁啊?   中原中也一脸懵逼,他虽然是立海大的学生,但惯例是回家社的成员,自然对被称为立海大王者的网球部一无所知。   而且,这个人打的真的是网球吗?   怎么球都是往人身上打的!?   这真的不是某种新型的杀人技法吗?   中原中也解释了一路,完全没有半点卵用,被那个海带头一路追着打到了网球场,顿时也来了火气,拿起旁边椅子上的球拍,捡起地上的网球打了回去。   中原中也不会打网球,但是,架不住他力气大。   网球炮弹一般破空擦过海带头的脸边,然后在地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坑洞。   再也没弹起来。   中原中也心想,这下你该消停了吧。   然后就眼睁睁的看见,对面人的头发逐渐变白,浑身变成了红色……   海带男.切原赤也:“呵哈哈哈!去死吧!”   中原中也:“…”   神他妈打网球。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除了上课以外的时间,中原中也全都在和抓紧一切机会逃学的太宰治斗智斗勇。   以及应付他找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神奇人物。   周一,被某打网球的红眼海带头堵在班门口,眼睁睁看着他一秒少白头。   周二,被某打篮球的黑皮大胸控堵在校门口,眼睁睁看着他从眼睛里冒出蓝光。   周三,被一群打排球的热心部员缠住,陪练了四个小时的跳杀发球。   周四,被某光头披风男一拳打在身前,地上裂了一个仿佛陨石落地一般的大坑,那人走的时候还在念叨“咦,这不是怪人啊,还好看了一眼,幸好幸好”……   中原中也:“…”   这他妈根本就是谋杀吧!   而且现在的运动社都怎么了!根本就不科学啊!   忍无可忍的中原中也,在周五压着太宰治上学再次被逃后,毅然决然地去找老师请假了。   今天他就是不上课,也要把那个到处惹事还祸水东引的混蛋找到!   班主任前田老师是一个脾气温和的眼镜男,平时常叫中也帮忙做事,因此对中原中也的印象很好,假条批得格外爽快。   前田老师一边写假条,一边随口问:“怎么突然要请假?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中原中也杀气腾腾:“没事,去打……打人的手好像骨折了,去看医生。”   前田老师:“…”   拿着假条,中原中也开始满世界找落跑的太宰治。   奇怪的是,这一天倒是格外平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没碰到。   黄昏时刻,中原中也终于在教学楼的天台找到了他。   鬼知道他怎么打开天台的门锁。   太阳不知道被哪座高楼挡住,整个天空泛着一种柔和的粉红色,流卷的云气旖旎多姿,回家的学生三五成群,吵闹因高度变得浅淡,只有风刮过耳边。   太宰治站在天台边,怔怔的往下望。   有那么一瞬间,中原中也居然觉得他的背影似乎有些落寞。   个屁!   中原中也暗骂一声,上去飞起就是一脚——在快要踢到的时候,又警惕的停了下来。   “怎么会这么轻松。”中原中也怀疑道,“你不会又设了什么套等着我呢吧?”   这话绝不是空穴来风,上一次也是这样,他以为找到了太宰治,上去就踹了一脚,结果那人是个全国柔道冠军,直接顺势给他来了个风车回旋。   现在想起来后脑勺还隐隐作痛。   托太宰治的福,中也的体术最近可是进步了不少。   太宰治转头微笑:“怎么会呢,今天我可是没给中也找一点麻烦哦——”   中原中也刚要说话,就听那人继续说。   “毕竟连着四天了嘛,这一天中也肯定忍不住了,我才不想挨揍。”   中原中也:“…”   你说这话就让人很想揍你。   中原中也觉得一口气哽在嗓子眼,这一脚踹也不是,不踹也不是——最后还是干脆在他脸上揍了一拳。   太宰治顺势躺到地上,毫无诚意的抱怨:“很痛诶——”   中原中也坐下来,白了他一眼:“你活该……”   两人默默无语。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太宰治问:“你为什么总执着于拉我上学?”   中原中也反问:“你为什么总执着于不上学?”   太宰治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人家这个年龄,就是叛逆期嘛。”   “呕……”中原中也被他一阵恶心,“要不是八月交代我照顾你,谁要天天催你上学。”   太宰治有些兴致:“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中原中也道:“他还说,如果你做各种奇怪的事来恶作剧,就当是你在说“我喜欢你,我想跟你玩”,就好了。”   中原中也一阵鸡皮疙瘩:“这怎么可能当得了啊!”   “而且那算是恶作剧吗?那根本是谋杀好不好!”   太宰治怔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   “真的很像早川先生会说的话。”   “哦,对了。”中原中也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一张折的四四方方的纸,“前田老师说,让我把这个给你,让你填一下。”   太宰治在脑子里搜索了两圈,才慢半拍想起来,前田老师,似乎是他这短暂学生生涯的班主任。   虽然他也基本没怎么上过课就是了。   他展开来,发现那是一张学籍申请表。   他愣住了:“这个……”   中原中也挠挠头发,“你不是试读一个星期了吗——虽然你天天旷课,我跟你说,要不是八月跟校长有点关系,你早就被退学了!”   “总之……”他没好气道,“老师说你的档案还没调过来,可以先办学校这边的入学手续,等档案调过来就算正式入学了。”   “眼看马上要升国三了,你这时候过来还不上课!高中怎么考啊?” 第9章 失控   高中,这个词汇普通到有些陌生。   太宰治看着那张纸,脸上的神色几次变幻。   最终定格在无奈。   他把那张纸折好,然后小心收了起来。   “中也……”他的声音有些困惑,“为什么?”   中原中也:“什么为什么?”   太宰治慢悠悠地说:“就算中也不管我,早川先生也不会说什么吧?毕竟我虽然不上课,但是每天都有回去吃饭,而且中也虽然每天找我,我也没有上过几节课。”   “何必浪费这个时间呢?”   “中也明明很讨厌我的吧?”   说起这个,中原中也就越发烦躁,“谁想在你这浪费时间啊!但是,八月把你带回来了啊!”   太宰治察觉到他用词的深意:“带回来?”   “八月不会随便带人回来的。”中原中也简短道,“家里每周都会检查是否存在监控或者监听装置,选位置的时候考虑了狙击点位,地下车库是地下室改造的,只有家里的车会停在那里。”   中原中也没有说出口——太宰治却听懂了。   这样啊……   所以那个时候,车库里只有一辆车。   所以那个时候,他才会放心的拥抱。   太宰治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就好像剥开了一瓣柚子,吃的时候却咬到了皮,酸甜的味道过后,就是无边的苦涩。   就算马上吐出来,那种苦味也仍在蔓延、蔓延,一路爬到心里。   果然,就如他所说。   ——不过是风中叶、海中帆罢了。   太宰治闭上眼,天台的风吹过脸颊,却吹不走那股苦涩。   “调不过来的……”他喃喃道。   中原中也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太宰治无奈地笑了:“我的档案——是调不过来的。”   早川八月最近分外忙碌。   自从那天和太宰治谈过之后,他就投入了无边的工作之中。   首先是那个马甲号。   森鸥外之所以会怀疑他,无非是因为在整个横滨,有可能治疗那些疾病的人寥寥无几,那他干脆就坐实他的猜测。   于是他立即让吉光和与谢野晶子联系,委托侦探社调查太宰治有关的情报,之后不再与吉光同一时间出现,做出一副“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的样子。   要想让一个人相信什么事,就要让他自己把这件事证明出来。   他走得弯路越多,就会越确信自己得结论。   接下来,就是等待“意外”发生,他得血样被取走,然后惊讶的发现——DNA并不吻合。   之后就是怎么让森鸥外相信,这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医生被一个强力异能力者胁迫干活的故事了。   不管森鸥外信不信,反正锅是甩了。   当然,等待的过程是无聊的,在这期间,八月让吉光换了一个马甲,远程指挥他打探有关太宰治的消息。   侦探社给出的情报并不太多,只模糊的说他出身横滨当地一个经商家族,就连他什么时候和港口黑手党产生联系,都没有明确的时间。   更别提异能力之类的了。   八月直觉这事不对,调查那个家族之后,果然——所有人都“移居国外”了。   “还是没有更多信息吗?”八月沉吟道。   【没有。】   吉光苦恼道。   【是不是我和他们的关系不够深入?】   虽然吉光十分嫌弃自家这个咸鱼主人,也不得不承认,这类事情,八月做起来却是比他更拿手。   “短时间内,再深入是不可能的。”八月摇摇头,“而且深入也没有用,这么大规模的案子,八成是港黑做的,港黑现在还没倒,他们怎么可能轻易说?”   八月话锋一转,露出狐狸般的笑容:“之前我让你跟他们谈的,“医疗保险”的事怎么样了?”   吉光:“…”   在薅韭菜这件事上,八月真是尽心尽力。   “谁让森先生先拆我马甲的。”八月一脸无辜,“我给你的那些会社都和现任首领联系比较紧密,这段时间肯定是森先生的重点打击目标,早晚要被港黑吞掉——不如我们先偷偷赚上一笔,还能顺便给森先生添堵,一举两得嘛!”   【你这么坑森鸥外,就不怕他以后给你穿小鞋吗?】   吉光好奇。   “跟我有什么关系。”八月理直气壮,“活都是“神明大人”接的!我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医生!”   背锅侠.神明大人.吉光:“…”   【那,太宰治的事情……】   八月叹了一口气。   “看来,只能找红叶大姐了。”   【要用掉吗,那个人情?】   吉光有些心疼。   当初红叶大姐为了和心爱之人私奔叛逃港黑,躲避首领的追杀时,八月稍微帮了点小忙,虽然后来还是没能挽回局势。   “森先生不会让我留着的。”八月无奈道。   毕竟,一旦现任首领去世,五大干部里唯一真正对他忠心的,就是主管情报的尾崎红叶。   森鸥外怎么可能放任这么大的隐患?   “不过……”八月打着小算盘,“既然森先生想要两清,或许我们可以要求的稍微过分一点。”   安排好周末出去玩的车票和路线,星期五的晚上,早川八月难得换上正装,准备和尾崎红叶共进晚餐。   地点选在私密的包间,尾崎红叶穿着桃红的振袖和服,携着一把纸伞款款走入,艳丽的丹蔻在眼角拖出红痕。   八月绅士地帮她推开门。   “好久不见了,八月。”   “好久不见……”八月感叹道,“红叶姐还是这么好看。”   红叶无奈:“你的嘴还是那么甜。”   “这可不是嘴甜。”八月信誓旦旦,“这是发自内心的赞叹——红叶姐可是我的理想型第一位哦。”   “行了……”尾崎红叶捂嘴轻笑,“你这次要的可不少,夸我也没用哦。”   她从振袖里掏出一个密封的文件袋,递给对面的人。   “我已经请示过森先生了。”她淡淡地说,“这些东西,之后就随你处置了。””但是……“尾崎红叶略微迟疑道,“这样真的好吗,八月?”   “谢谢红叶姐担心。”八月无奈地笑了,“反正嘛……迟早的事,不是吗?”   早川八月拆开那个文件袋,越看眼神越沉。   这个故事很简单。   少年的家族想将他作为交易的筹码,换取港黑的资源,谁料交易之前,少年突然反水,当起了内应,如果交易的另一方不复存在——资源自然也就不需要给出去了。   十二岁的少年,踩着所有人的尸体,独自踏入了这个世界的黑暗。   但那只是从一个鸟笼跳进了另一个。   如果训练出锋芒,他的能力就太过危险,如果说原先的家族只想让他当一个听话的筹码,那港黑则只想要一个乖巧的工具。   就如他所说,踏入黑暗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他的道路,再也不由自己选择。   除了死,也许可以自由。   八月面色凝重,看到异能力那一栏。   人间失格,使所有触摸到的异能力无效化。   ——原来如此。   八月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   吉光一头雾水。   “这不是一场阴谋。”八月轻轻摇头,“这是一场交易。”   他勾起嘴角,眼神却冰冷。   “看来森先生大概并不是知道我喜欢崽子,他送太宰来,是以为给了我另一个无法拒绝的筹码——他以为,太宰的无效化,是中也体内荒霸吐失控时的唯一解药。”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了啊,啧,真是被他摆了一道。”   “地藏菩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   八月阴沉下来。   可是,森鸥外怎么会知道中也体内有荒霸吐存在?   那场爆炸的第一时间,他就把中也带走,之后的六年里,一直小心保护着中也的信息。   没有人可能知道这件事,除非是在爆炸之前,就见过中也的人……   等等,糟了!   人间失格!   八月眼皮一跳。   这几天他一直让太宰和中也呆在一起,而一旦太宰知道了中也就是荒霸吐……   那他就会以为,八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留下人间失格这个异能!   早川八月的瞳孔放大了。   中也有危险!   “嘀——嘀——”   电话在手机上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织田作之助。   八月接起电话。   “喂,八月,太宰和中也现在还没有回家,打电话也不接,但是港黑那边叫我回去,我点担心……”   中原中也总觉得,今天的太宰治,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既不说一些欠揍的笑话,也不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只是沉默,沉默又悲伤。   让人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喂……”他叫道,“天都黑了,我们回家吃饭吧?”   中原中也道:“八月说明天去伊豆泡温泉,票都定好了,今天要早点回去收拾东西……”   街灯在地上晕出一小块光亮,从便利店照出的冷光打在身前人的身上,将他染上几分锋利的色彩。   太宰治停下来,那双鸢色的眸子认真的看着他。   “中也……”他说,“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是荒霸吐吗?” 第10章 火焰   兰堂曾见过那火焰。   黑色的、跳跃的火焰,狠狠舔舐过他的身体,宛如黑洞一般,将万物侵蚀。   那是他的目标,日本政府秘密研究的高能量未知生命体。   其名为,荒霸吐。   破败的欧式房屋中,黑色长发的男人正悠然享受着面前的法国大餐,明明是夏天,他却穿着厚实的衣物、带着耳暖,仿佛处于极寒之中。   他在等待着他的猎物。   那个六年前,就该被收入囊中的荒霸吐。   中原中也怔了一下,下意识抿起嘴唇,表情犹豫起来。   太宰治从容道:“你去镭钵街,是为了那个传闻吧?荒霸吐再次现身……”   他的脸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只有衣摆随风浮动。   “这一个星期里,我一直在试探你能力的极限,使用异能的时候,你总是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你在害怕什么,中也?是异能的暴动?还是,某种东西的失控……”   “你闭嘴!”中原中也低吼。   太宰治忽然笑了。   他走上前,那双鸢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唇角勾起以假乱真的弧度。   “别害怕嘛,中也。”他说,“我是来帮你的。”   夜色正浓,鸦雀归巢。   幽静的小道上,树影婆娑,唯有两名少年细碎的脚步。   “太宰……”中原中也狐疑道,“这里真的有荒霸吐的线索吗?”   “当然……”太宰治微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你天天都在骗我。”中原中也吐槽,“你不如问,你什么时候说过实话比较贴切。”   “…”太宰治无奈,“镭钵街你知道吧?传言,镭钵街就是荒霸吐爆炸的时候形成的,而兰堂,就是在那场爆炸中存活下来的唯一一个男人……当然,我们现在知道还有你。”   他说:“总之,要问荒霸吐的事,除了他,没有人知道的更清楚了。”   “好吧……”中原中也说,“姑且信你一回。”   他凶巴巴道:“我可是信任你才跟你来的,不许骗我啊!”   太宰治点头,“嗯……”   中原中也:“那我们早点完事,早点回去……都这么晚了,织田哥居然没有打电话,真是稀奇。”   太宰治笑起来:“因为我跟他说我们去打游戏了嘛。”   中原中也不疑有他,沿着小道继续往那房子的方向走去。   太宰治看着他信任的眼神,眼眸中蕴藏着说不清的暗涌。   猎物,上钩了。   破旧的木门“吱——”一声推开,扬起一片灰尘,黄昏的光照进蒙尘的落地窗,在地上划出橘红的幻影。   “欢迎光临……”兰堂微笑道,“或者说,我应该说,好久不见。”   “客套的话就免了。”中原中也凶狠道,“你就是兰堂吧——我都知道了,六年前的那场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少年的身侧泛起不祥的红黑光芒。   “你有两个选择。”他咧开嘴,“说,或者被我打爆再说。”   “别那么激动嘛。”兰堂安抚道,“我当然选择说。”   “荒霸吐,由日本政府发现的高能量未知生命体,想必你也知道,曾经就藏在擂钵街的地下。”   “少废话……”中原中也道,“说重点,你是谁?关于荒霸吐的情报你有多少?那场爆炸,你为什么会在?”   “吾名兰波……”男人摘下头顶的礼帽,优雅地欠身,“我来自欧洲,六年前的那场爆炸,是我和搭档任务失败的结果,而我的任务——”   男人猛然抬起头,金黄的亚空间瞬间布满整个房屋。   “就是杀死你,得到荒霸吐!”   生命,究竟是什么?   很久很久以前,太宰治思考过这个问题。   当港口黑手党的枪声响彻老宅、鲜血浸湿地板,那些将他看做商品之人失去呼吸之时,他好像突然明白了。   死亡不是生命的反对面,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   它是操纵着傀儡人偶的钢丝绳、是从天堂垂下地狱的蜘蛛丝,而唯有在将死亡作为日常的黑手党,在这断与不断之间——或许才能找到“生”的答案。   但是,他失败了。   这里没有答案,只有永恒的利益和罪恶。   究竟是谁的错呢?   这个世界,充斥着无聊和罪恶的世界,人人玩弄着简单易懂的手段,在利用和被利用之间夹缝生存。   人究竟为什么要活着?   得到的东西,在得到的一瞬间就已经失去。   早知如此,或许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来过。   太宰治站在被隔离的亚空间里,冷眼旁观着这场战斗。   兰波的亚空间是超脱物理规则的存在,中也的重力无法防御,也无法攻击,只能被动挨打,情况非常惨烈。   亚空间压碎少年的每一寸骨头,红黑色的重力缠绕压密,重新带给他站起来的力量。   一次次反抗,然后再一次次重重摔下。   视线开始模糊,全身的疼痛无法忽视,耳鸣覆盖了所有声音,身体也逐渐迟钝。   不行……   这样下去……会死。   中原中也看着身前被隔离的太宰治,混淆的意识,让他无法分辨那人的眼神。   一个念头悄悄升起……   如太宰治所预料的那样。   中原中也站起身,对他说。   “太宰,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红叶姐!”早川八月猛地站起来,右手拍在桌子上,“你知道一个叫兰波的人吗!?六年前那场爆炸的唯一幸存者——他在哪!?”   尾崎红叶一愣,下意识道:“兰波不知道,但是,组织里有一个异能力者叫兰堂……”   “他现在在哪!”早川八月满眼焦急,“求你了!红叶姐!带我去找他!”   如果太宰能将中也骗走——   早川八月急迫地想。   那唯一可能的理由,就是那场爆炸!   一定要……一定要来得及啊!   污浊状态。   中原中也的异能,污浊了的忧伤之中,一旦全开,就无法自行停止。   终于,这个时刻还是到来了。   暗红的纹路遍布全身,橘发的少年彻底失去了理智,化身为只会破坏的猛兽,向敌人奔去。   兰波并不担心,只要亚空间仍然存在,无论怎样的怪物也伤不了他分毫,直到……他脚下猛地一空。   太宰治的手轻轻放在身边金色的亚空间上,刹那间,烟消云散。   异能:人间失格。   兰波从空中掉落,那暗红的野兽迎面而上,他睁大了眼,话语未出就被撕裂。   “为什——”   为什么——我们明明是盟友啊。   身体被撕裂的一瞬间,他想起了六年前的全部。   黑色的火焰,背叛的盟友,迫不得已的斩杀,随后导致的爆炸……   强烈的疼痛模糊了视线,半空中,他伸出手。   原来……是这样……   他注定……是这样的结局吗。   屋顶被那怪兽掀翻,露出夜空蹁跹的月色。   太宰治静静地站在那,看着那只放肆破坏的野兽,伸出手,又收回手。   这一刻,名为中原中也之人的性命就被他的捏在手中。   那么强大、也那么脆弱。   一切如他所预料。   他垂下眼帘,那双鸢色的眸子却看不出欢喜,也看不出明暗。   为什么呢?   他的心里没有哪怕一丝的欢喜。   被不祥的红黑光芒覆盖的野兽,发现了猎物的气息,他猛地调转方向,那一瞬,大地龟裂,空气震颤——向他冲来。   太宰治伸出手。   然而,在他触碰到之前,另一只手伸了过来。   他倏尔睁大了眼——   白发红眸的青年站在他和中原中也的中间,那张熟悉的脸上是令他陌生的冰冷,而那原本以为只有他才能消除的污浊之力,竟然就那样逐渐消弭,直至消失。   太宰治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愣愣地看着青年把失去意识的中原中也横抱起来,他的眼神那样专注,甚至没有留给他一丝余光,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本以为麻木的心脏,再度刺痛起来。   一切都结束了。   彻底结束了。   寂静的黑夜,最后的火苗也渐渐掩息,扑火的飞蛾撞向滚烫的灯火,只在空中留下飘摇的废墟。   如同他计划那样。   又和他计划不同。   是他输得彻底。   太宰治曾以为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他不会有什么感觉,但胸口满溢的酸涩,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   海市蜃楼也好,风中飘叶也罢。   这段时间的幻想,连带着一切,全都结束了。   他的浑身僵硬,四肢好像灌了铅,凉气从头皮流到脚底,兜里的电话嗡嗡作响,却甚至没有力气打开。   “嘀——嘀——”   太宰治掏出手机,划向通话的方向。   “喂,森先生……”   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对面快步走来,一把夺过了手机。   “喂,森先生。”早川八月轻快道,“稍等,我马上到。” 第11章 联系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当八月看到浑身缠绕着污浊、骨头几乎全部断掉的中原中也的那一刻,巨大的愤怒从心底升起,以至于他甚至忘记了管理表情。   他轻轻将手盖在中也的额头上,看着他浑身的伤口一点点消失,才逐渐冷静下来,转身出去,把中原中也交给外面的尾崎红叶。   然后再跑回来,抢过太宰治这个白痴的手机。   斑斓的霓虹一闪而过,夜风呼啸在耳边。   早川八月开着车,太宰治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蜿蜒的沿海公路上,车速一路飙升。   六十、八十、一百、一百二。   风涌进车窗,凌厉地擦过脸颊。   太宰治沉默又执拗地盯着某处,不肯出声。   车越开越远,风越来越急,身边的景物飞速变换,八月沉默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   “太宰,你并不是想杀死中也。”   他用的是肯定句。   治好中也的伤口,八月就反应过来。   很明显,兰堂的目标是荒霸吐,就算今天不来,以后也是个隐患。   红叶大姐向他提供了兰堂的情报,亚空间,没有太宰的无效化,即便是失控的污浊,大概也只是对方的囊中之物。   他不知道森欧外给太宰治提了什么筹码,但以那家伙的“最优解”作风,八成是一人换一人的备选。   以太宰治的聪慧,当他知道织田作之助任职于港口黑手党的那一刻——他就该明白这件事全部的真相。   软肋已经控制在手里,森欧外根本就不需要他来寻找早川八月的弱点,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用他的无效化,来换早川八月的忠诚。   曾经被当做商品十二年的少年,再次被当作交易的筹码,他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他又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带中也来到兰堂所在的地方,帮他解决掉这个未来的麻烦?   他完全可以借兰堂之手杀死中原中也,但是他没有。   他完全可以以恢复中也的污浊为条件,威胁八月,但是他没有。   也许他犹豫过,也许他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在事情的最后,最后的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什么都没有做。   孤身一人而来,孤身一人离开。   只是,既然从一开始就决定独自离开,又何必引诱中也化身污浊?   是单纯的想要泄愤?是想看挣扎求生的丑态?   还是……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八月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酸胀沉重,难以呼吸。   极速行驶的跑车一个漂移,停在波光粼粼的海边,他沉默地走下车,沉默地关上门,沉默地走到副驾驶的一边,然后,打开门。   不顾少年的挣扎,将他揽进了怀里。   太宰治的心跳突兀地漏了一拍。   头顶的月光温柔,身前的心跳滚烫。   他不曾和谁拥抱。   在这世界上活着的这14年,他不信任过谁,也不曾被谁信任,他像高高在上的国王,坐在孤独的王位上,看着世间的芸芸众生按既定的轨迹行动,有兴致时就拨一拨棋盘,弄倒几枚棋子。   一旦不去接触真实的体温,人就会变得冰冷,变得日渐单调,变得不再像活着的生物,而像一排排某种特殊的符号。   明明都是37度的恒温——为什么和别人肌肤相贴的时候,却感觉这么炽热,这么温暖?   太宰治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灼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颈间,细碎的发丝撩过他的脸侧,青年的声音低低的,好似呢喃,好似叹息。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都是我来的太晚了。”   如果他早一点决定从红叶姐那里换取情报,也许就不会出现这种误会。   如果他能早一点意识到太宰治的挣扎,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场景。   如果、如果……   “对不起……”他无意识地重复,“对不起,太宰……”   太宰治怔在原地,说不出话。   他准备好迎接怒火和恨意,习惯了背叛和梳离,却唯独不知道,该怎样处理他人真诚的善意和关心。   八月拿出一个装着资料的文件袋,把它塞进太宰治的怀里。   太宰治打开它,映入眼帘的,是他的照片。   八月轻声低叹。   “我不需要你的能力作为保险,太宰,我自己也可以停下中也的污浊。”   “这是你的档案。”   “港黑把你的资料藏的很严,网络上没有备份,这是唯一的一份档案,情报部的红叶大姐曾经欠我一个人情——我用它换来了这个。”   他从太宰治的手中把文件袋拿起,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那些纸片。   火焰在夜空里烧灼,照亮了狭小的空间,也照亮了青年微弯的狭长红眸。   “现在,你自由了。”   从此,你再也不会受到谁的威胁,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过去的一切,就让他们过去,如同纸片燃尽的飞灰,烟消云散。   他故作轻松地说。   “今天是你和森先生约定的最后一天吧?一个星期之前,作之助无故放了假,今天又被叫回去,看来,应该会是个相当激烈的夜晚。”   “森欧外那边我已经解决了,你不用担心。”   “虽然不知道你和他达成了什么——但是,以后记得,别和那种人渣做交易了。”   “太宰……”   八月看着他,突然叹了口气,一字一顿道。   “从一开始带你回来,我就没想过再把你交给森欧外。”   “接下来的路——留下也好,离开也好,由你自己来选。”   东京湾的海面平静而波澜,粼粼水光随风而动,映出身后繁华的剪影。   青年的眼神平静,风吹起他的衣摆,像翻飞的白鸽。   风静止的时候,仿佛也变得温暖起来。   太宰治怔怔看着前方,很久没有说话。   “为什么……”   他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八月倏尔笑了,眉眼弯弯。   “谁知道呢……或许。”   “太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问我,人活着,真的存在某种价值吗?”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八月的眼神很遥远,那是太宰治再熟悉不过的眼神。   悲伤、绝望、了无生息。   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   “直到今天,我想,我的回答也是一样的。”   “没有——”他摇头道,“只是活着,没有任何的价值。”   随后,他又温柔地笑了。   “但是,我有一个朋友,曾经这样告诉过我。”   ““人生的意义在于联系”。”   ““单独的人生没有价值,但若是和某人相识,你的消亡就会令人伤心”。”   垂下的眼帘遮住了情绪,但那话里的悲伤还是太浓,仿佛连空气都在滴水,浓郁又连绵。   静默在无声蔓延。   八月的声音轻轻的,像一根羽毛,挠在太宰治的心脏。   “太宰,如果你现在死去,我会为你而伤心的。”   不知是不是霓虹太亮,青年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像一只摇摇欲坠的玩偶。   他勾起嘴角,直视着太宰治的眼睛。   “那么……”   “如果我现在死去,你会为我而感到悲伤吗?”   横滨,市立大学附属医院。   中原中也正做着噩梦。   冰冷的污浊将他缠绕,理智被束缚在黑泥之中,他拼命挣脱,但却无济于事,直到黑暗之中,伸出了一双温暖的手……   “八月!”   他猛地坐起身。   阳光透过窗户,头顶悬着吊瓶,枕头旁边摆着呼叫护士的按钮。   是医院……   之前的事仿佛一场梦境,骨头被压碎的疼痛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茫然地伸出手,活动了一下身体,轻盈灵活,不仅感受不到污浊失控的后遗症,连受过的伤都没了踪影。   难道……真的是他做噩梦了?   可是,那他为什么会在医院啊?   病房的门开了,织田作之助快步走进来——二话没说,直接弹了他两个脑瓜崩。   中原中也:“!”   他捂着额头,懵懵道:“织田哥……太宰呢?八月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织田作之助面无表情,但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妙的气息。   怎么回事?他还想问呢!   他就出去加了趟班,回来之后,中也和八月都进了医院,太宰治不知所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沉声道:“太宰不知道,八月……在重症监护室。”   中原中也的心脏一抽,声音都颤抖了:“是不是我……”   织田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别多想,跟你没关系。”   昨晚他接到尾崎红叶的电话,就连忙赶到医院,中原中也那时已经昏迷,但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然后他就接到了太宰的电话……   救护车送来了已经失去意识的早川八月。   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不明原因的体内多器官衰竭,生命体征持续下降,抢救了两个小时,心跳才堪堪恢复平稳。   等八月的情况稳定下来,太宰治也不见了。   织田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这一个两个的,真是会找事! 第12章 兼职   陪中也打完最后一瓶点滴,确定他的身体没有其他问题,织田就匆匆被召回工作岗位。   对于港口黑手党来说,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现任首领病逝,临死前宣布传位给作为私人医生的森欧外,两波势力当晚就爆发了冲突,最终以先代的失败告终。   一位干部在冲突中意外身死,剩下四位,森欧外拉拢了中立派的大佐和主管情报的尾崎红叶,堪堪打成平手的局面。   底层趁机逃窜,中层悄悄站队,和平的外表下暗潮涌动,不管是敌对势力还是友军,不少眼睛盯着这块蛋糕,蠢蠢欲动找机会想分上一口。   八月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一天,生命体征就恢复了平稳,转到普通病房。   而等他恢复意识,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   头痛得像要炸开,每次呼吸都仿佛带着血味,八月还没睁开眼,先被吉光的哀嚎洗了脑。   【八月呜呜呜你终于醒了呜呜呜!】   某斩魄刀鬼哭狼嚎。   【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哇呜呜呜啊!】   早川八月:“…”   早川八月:“您别咒我行吗。”   吉光泪眼汪汪。   【你听我说——森欧外实在太可怕了!】   那天晚上,早川八月去解决太宰治的问题,吉光就只能代替他“见证”先代的“病逝”。   八月躺在床上,听吉光絮絮叨叨语无伦次的讲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两句话。   他被森欧外扒了个底朝天。   现在森欧外把它当成了八月的人形异能。   早川八月:“…”   好气哦,又不知道是该气吉光、气太宰治、还是气自己。   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jpg   吉光自知理亏,交代完“罪行”就自行隐退,八月闭着眼睛又躺了好一会,才感觉没那么心肌梗死。   算了,都是命。   还好他留了后招,应该可以稍稍挽回此刻的被动。   太久没有接触的阳光炫目到刺眼,身体沉重到不像自己的,八月试图撑着胳膊坐起来,一半就没了力气,认命地躺回床上,心里又庆幸又生气。   庆幸当时一生气,就不管不顾地把中也的伤全都治好了,不然崽子得受多大罪!   生气的是,两个崽子打架,居然伤得这么重。   看来以后得给太宰好好上一课……   八月垂下眼帘。   不过,谁知道还有没有以后呢。   他正想着,中原中也就抱着餐盒从门口走了进来。   “八月!”中原中也眼睛睁大,把手里的餐盒随便往地上一扔,几乎是用跑的扑了过来,“八月!你终于醒了……”   他低着头,用头发遮住了自己的表情,手却攥得紧紧的,病号服都捏出了褶皱。   八月无奈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好了,我死不了,你别哭啊……”   “呸!别瞎说!”中原中也恶狠狠道,随即反驳,“谁哭了?我才没哭!”   八月笑眯眯:“嗯呢,我们中也最坚强了。”   中原中也被他敷衍的哄法哄没了伤感:“八月,我都十四了好不好……”   他随即掏出手机,“对了,得给织田哥打个电话才行。”   “他说等你醒了,让我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他有事情要问你。”   八月:“…”   早川八月的笑容僵在脸上。   完了,把这位大Boss给忘了。   如果说在港口黑手党,八月的Boss是森先生,那在早川家,八月的Boss就是织田作之助。   作为这个家武力值的巅峰,不管是早川八月还是中原中也,都只有被镇压的份。   好在大Boss还有工作,给了八月圆谎、哦不,组织语言的时间。   黄昏时刻,织田作之助带着八月点名要的外卖披萨,到达战场。   “诶——为什么不给我吃!”八月委屈巴巴。   他暂时还下不了床,只能可怜巴巴的靠在摇起60度的病床上,一边喝着没有味道的白粥,一边眼睁睁看着两人在他面前大快朵颐。   “你三四天都没有进食了,医生说不能直接吃的这么油腻。”织田作之助淡定道。   “那你们还买披萨来!哇!”八月控诉,“你学坏了作之助!你学坏了!”   织田作之助周身的气压瞬间下降——虽然他仍然面无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八月就是仿佛在他身后看到了地狱修罗。   这个人真的不是从地狱之门里爬上来的吗!?   织田.大魔王.作之助:“那你好好跟我解释一下……你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嗯?”   早川八月:“…”   早川八月:“我说就是了……”   八月把事情从头到尾简短地给他解释了一番,当然,有些地方稍微做了小小的修饰。   比如顺着森鸥外的意思,把吉光说成了他的人形异能。   比如稍微美化了一点点太宰治的报复行为。   “可恶!那个混蛋青花鱼果然是骗我的!”中原中也愤愤不平,“我再相信他我就是狗!”   “中也……”八月笑眯眯,“这么容易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看来,追踪与反追踪、博弈论和心理学是该看起来了啊……”   中原中也:“…”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关我什么事啊!可恶,都是那条青花鱼的错!   再见到我一定要揍他一顿!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织田作之助一阵见血,“为什么和兰堂对上的中也没事,你却进了ICU?”   八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该来的还是得来。   “那我就坦白了。”他摊开手,“虽然之前没有告诉过你们,不过我其实是有异能力的,只不过没办法经常用……”   他一本正经道:“我的异能力名为,笑面人,效果就是自身愈合能力提高一百倍,同时,可以把别人的负面状态转移到自己身上。”   听到这里,吉光实在憋不住了。   【啊哈哈哈笑面人什么鬼哈哈哈——不过确实像你,但是,这不是日本的文豪作品吧!?】   八月给了他一个你闭嘴的眼神:“我能怎么办?不说是异能力,作之助能刨根问底追到另一个世界去!”   说完,他也觉得有点好笑了:“说起来,如果作之助知道自己在别的世界是个文豪,想必会很高兴吧。”   梦想间接就实现了啊!   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这样啊,因为愈合能力强,所以没有外伤吗?程度呢,是同等伤势的转移吗?”   “按照比例来算。”八月说,“比如那个人濒临死亡,那转移到我身上,也会是濒死程度的伤势。”   “哦,不过。”他补充道,“转移多少是我可以控制的啦……”   他说着就往中也的方向瞟,果然看到了小孩紧握的拳头。   他无奈地叫道,“中也……我过不去,你过来一下好嘛。”   中原中也低着头,走到病床边,八月轻轻抚上他握紧的手。   “不是你的错……”他温柔道,“别难过了,嗯?”   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打断骨头也不会吭声。   可一旦有人站在身后,只是短短一句话,所有防线就土崩瓦解。   “可是……”他喃喃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太弱了……”   “如果说单比武力,恐怕在整个横滨,比中也强的人也屈指可数吧?”八月笑眯眯,“这不是中也的问题哦。”   中原中也抿起嘴,低着头不说话。   “八月,我不想这样。”   他闷闷道。   “我不想一直被你们保护。”   就算一点点也好。   我想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   我想能帮上你们的忙。   我想守护你。   八月总是俯视着少年的身影,突然躺下来,才发现,他已经长这么高了。   当年那个粘着他喊哥的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大,到了想独当一面的年纪了。   他的时光流动的太慢,但人类的时光短暂,无论是成长,还是衰老。   他垂下眼帘,无奈地勾起嘴角。   “好吧……”他说,“如果这是中也的愿望——刚好,接下来我大概也要换一份新工作了。”   “还按我们说好的,高中一定要上完,不过在这之前,中也可以去港黑兼职,怎么样?”   中原中也眼前一亮,“真的吗!”   “嗯,港黑现在应该很缺人吧。”八月笑了,“我会和森先生说的,情报也好报酬也好,中也想要什么,就和森先生商量,然后自己努力争取吧。” 第13章 惊喜   虽然嘴上说不给他吃,两人最后还是给八月留下了一小块。   他看着披萨,心情复杂。   “吉光……”他幽幽道,“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作之助越来越恐怖了……”   真怀念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彼此还带有点真诚和拘谨。   【大概不是。】   吉光咋舌。   【你就没有想过,这是因为你找事的能力逐渐增强了吗?】   一开始只是动不动发烧胃疼,后来发展到各种脏器疾病,这回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真.距在线去世只有一步之遥……   吉光得出结论。   【如果我是织田,早把你关家里,每天浇浇花写写字,省得你再出幺蛾子。】   早川八月:“…”   那事也不是我搞的啊!?   八月怨念道:“你是我的斩魄刀吗?怎么胳膊肘净往外拐!”   吉光:“我可以不是吗?实不相瞒,侦探社最近在邀请我跳槽。”   八月微笑:“不可以,谢谢。”   “你的卖身契已经签好了,我是不会同意你离职的,后悔去吧!”   因为八月暂时没办法自由行动,织田请了两天的假。   这天他出去买饭的时候,八月迎来了一个特殊的访客。   前.私人医生.现.港口黑手党首领.森欧外。   他看见这个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森鸥外像模像样的提了个果篮,十分虚伪的问候:“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八月微笑:“托您的福,暂时还没死。”   森鸥外还没开口,爱丽丝从他身后跑了出来:“林太郎!啊,八月!好久不见!”   早川八月顿时上演一秒变脸,笑眯眯地从抽屉里拿棒棒糖出来:“是爱丽斯呀……吃糖吗?要荔枝味还是橙子的?”   森鸥外忍俊不禁:“怎么,不装了吗?”   八月叹了口气,给爱丽丝剥棒棒糖的包装纸:“反正老底都被你扒得差不多了,装也没用了吧。”   森鸥外找了个椅子坐下,毫无诚意地微笑道:“怎么能这么说呢,早川君也早就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了,不是吗?”   八月专注地逗爱丽丝玩,并不搭话。   森鸥外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听说组合的首领过段日子要来横滨,还组了个异能者小队……”   ““组合现任首领的女儿病重”,这份情报,恐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听到的吧。”   “所以呢……”八月漫不经心,“对于一个身在医院还系心组织,准备为组织出差的伤员,森首领难道还不准备批假吗?”   如今港黑根基不稳,敌对组织虎视眈眈,若是组合的势力可以为之所用,就算是狐假虎威,也能争取来不少时间。   更何况,他还有份惊喜大礼要送给森鸥外。   他笑眯眯道:“等我人去了北美,这份报酬,就拜托森首领代为处理一下了。”   金钱、暴力、爱情。   引起混乱最好的三大命题。   先不提港黑刚刚换届,最缺的就是钱,一笔数额巨大的金钱,是引起动荡的最好诱饵,也是港黑浑水摸鱼,清扫组织、扩大势力的最佳时机。   森鸥外挑明道:“你想要什么?”   “没什么……”八月耸耸肩,“虽然钱很多,但是怎么处理,组合的人还是只认中也的,中也做事之前也会和我商量,所以还请森先生小心处理啦。”   森鸥外失笑:“就这么担心我对你的宝贝弟弟做什么吗?”   “要说实话吗?”八月歪过头。   森鸥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其实也不是很担心。”八月搓了搓爱丽丝的脸颊,然后拿糖果哄她开心,“毕竟我们认识也有六年了吧……你会做什么,我大概能想象的到。”   八月抬起头,语气里满是玩味。   “难道你不是吗,林太郎……”   应爱丽丝的强烈要求,森鸥外又在病房逗留了一会,临走之前,森鸥外笑眯眯地跟八月说了另一个消息。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太宰君又回来找我了哦……”   八月微微一怔。   森鸥外说:“那孩子真奇怪,当初明明是自己不想留下,到了能走的时候,偏偏又想留下了呢。”   “顺便一提,你现在已经是早川干部了——而太宰君,可是点名要做你的直属下属呢!”   “是吗……”   八月低下头,轻笑出声。   “那可真是帮大忙了。”   刚刚换届就提拔上来的干部,这几天,太宰治想必帮他处理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吧。   ——他有一种预感。   这一局,是森鸥外输了。   他最大的败笔,就是把太宰治当作筹码。   那孩子,可不是会乖乖被人利用的类型啊。   八月又在医院躺了几天,就好的差不多了,出院的时候刚好赶上周末,三个人就商量着出去玩两天,把之前的那个周末补上。   出院前的最后一天晚上,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最后一位访客。   早川八月把中原中也送出医院,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床边的圈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一如初见时的白衬衫、黑风衣,缠了满身的绷带,只是缠住眼睛的部分被摘掉了,太长的衣袖随意挽起。   太宰治盘腿坐在椅子上,抱着手机专注地打着游戏,时不时发出惊呼,乍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少年罢了。   八月笑眯眯地走过去,拎起回来路上买的蟹肉三明治:“你来啦,诺,晚饭还没吃吧?”   太宰治接过来,不满地抱怨:“你就不能表现的更惊喜一点吗?”   明明他根本就没说过要来,这个人居然连饭都买好了!   他怎么知道是今天不是昨天前天大前天?他自己都没确定诶!   是占卜师吗这个人!   “我很惊喜啊……”八月认真道,“其实,我每天晚上都会买一个,你没来的话,就自己吃掉。”   “本来今天回来的时候还在想,啊,你是不是不会来了来着。”   言语之间是毫不掩饰的期待,八月笑得眉眼弯弯。   “还好,你还是来啦!”   太宰治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啊,是这样吗。   他有些恍惚地想。   原来是这样啊……   在这孤独又辽阔的世界里,有人在身后等你,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   “我听说,下周你要去北美出差。”   少年低下头,攥住了八月的衣角。   “不要去……”   他抿起嘴。   “中也那只蛞蝓伤的那么重,送到医院却什么事都没有……是你做了什么吧?”   “那不是异能……”他肯定道,“抢救你的时候,我在旁边,无论我是否触摸到你,你的身体数值都没有发生变化。”   八月流于表面地抱怨道:“在那种时候确定我的异能,太宰真过分啊,就不怕我真的因为你的无效化死掉吗。”   太宰治没有理会他的转移话题,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以你的愈合能力,普通的疾病根本不应该存在。”   所以,为什么织田他们会说你体质很弱?   还是说有什么东西,在你的身体里不停破坏,以至于强大的愈合能力也无法抵消?   太宰治有很多想问的问题,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港黑的局势正乱,组合的首领怎么会选择这个时候来给港黑撑腰?   这次的事你只需要一个星期就可以恢复,可是你却要去北美一个月……   你想去那边做什么?   要付出什么代价?   最后,他只是沉声道。   “早川先生,你到底是谁?你的能力又是怎么回事?”   “…”   八月沉默了一会,扑哧笑出了声。   “太宰……”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吗?”   没等小孩回答,八月就抱起他一通乱揉,笑得愈发灿烂。   “安啦安啦……”他安抚道,“中也这件事是个例外,只要周期拉长一点,一般对我是没太大影响的。”   “去北美一个月,除了跟组合的交易,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干。”   毕竟,对于一个神棍来说,有什么地方是比一个普遍信教的国家更方便的呢?   只要随便发展一下他的神棍事业,什么情报什么资金,这些都不是事了。   可能还能顺便从组合挖点墙角。   上司是那个森欧外,不得不防啊。   “至于我到底是什么人,我的能力又从哪来——”八月拉长声音,“直接告诉你,那多没意思啊。”   他笑眯眯道:“真相,就请太宰自己来发现,如何?”   有趣……   太宰治跃跃欲试:“是吗?那如果我找到了答案……”   八月笑眯眯地回应:“如果你找到了答案,我就满足你任意的一个愿望。”   太宰:“什么都可以?”   八月:“什么都可以……”   太宰治满意了,抱着手机继续打游戏。   八月抽走他的手机,拿两根手指拎着,晃来晃去:“但是——太宰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吧!”   问题?什么问题?   太宰治略作思考,就明白了八月的意思。   那天晚上,八月的确是问过他一个问题。   【那么,如果我现在死去,你会为我感到悲伤吗?】   太宰治扁起嘴:“太狡猾了啊早川先生,这个问题,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答案,不是吗。”   “不——行。”八月拖长音,“语言是有力量的哦,说出口的话,才会成为誓约,如果不告诉对方,无论是怎样的感情,都会变得没有意义了。”   “以上……”他打了个响指,“就是中也小时候我忽悠他的说法。”   太宰治垮下脸:“诶,所以那只蛞蝓才长成了那种令人厌恶的单纯又神奇的性格啊……”   八月耸肩:“虽然这么说,你还是很羡慕他的吧?”   太宰治满脸不可能:“我不管怎么长大,都不可能长出中也一样空空如也的脑袋的啊!”   八月挑眉:“只有一点点?”   太宰正色:“只有一点点……”   八月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就回家去住吧。中也和作之助也都很担心你呢。”   “另外——”八月话锋一转,语气危险起来,“谁让你擅自去找森先生入职的?嗯?你才多大?义务教育上完了吗!”   他捏住太宰治的脸颊,微笑道:“想混黑也等上完高中再说——而且之前让你试读一个星期,你居然给我翘了五天课?胆子不小啊太宰治!”   “入学手续很快就能办好,我走的一个月刚好是放暑假……”   早川八月微笑。   “等我回来的时候,最好看到你的暑假作业已经写好了!”   太宰治:“…”   等等,现在离家出走还来得及吗? 第14章 插班   太宰治微笑:“我能不能……”   八月同样微笑:“不能,谢谢。”   “诶——”太宰治拉长一张脸,“为什么我一定要做这么愚蠢的事啊!”   上课、上学、考试、做作业!   这分明就是中也那种没有脑子的蛞蝓才会做的事!   “也是呢……”   八月看着他,笑弯了眼。   “太宰的确是个聪明的人——但是,越是聪明的人,就越要做些蠢事才好哦。”   “毕竟,人类本质上就是种愚蠢的生物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对面就渐渐没了声响。   太宰治抬起头,只见那人把自己卷在被子里,侧身蜷在床上,柔软的布料盖住下巴,只露出半张毫无防备的睡脸。   夏夜宁静,只有空调发出细小的嗡鸣。   三明治的包装还静静躺在垃圾桶。   太宰治垂下眼,鸢色的眼眸中,含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茫然。   人和人的感情,在他看来,不过是利益的交织。   自尊和期望,能力和金钱,只要运算手上的筹码,这世上没有得不出的结果。   但是……   好像也有例外。   他用手托着下巴,盯着那张睡颜看了许久——才轻轻站起身,拉上窗帘,关掉床头的夜灯。   世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太宰治两手插兜,晃悠悠地走出医院大门。   他先往左边转了个弯,走到一半,停下来,又折返回去。   夜晚的公寓就像蜂巢,无数方块的窗口或明或暗,在那里面,有一束灯光,是为了指引他的归来而点亮。   太宰治一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中原中也的拳头。   中原中也揪着太宰治的衣领,打了两拳,发现这人根本没有要躲的意思。   他“嘁”了一声,兴致缺缺地松开手。   “下不为例啊,你这混蛋!”   他凶恶道。   “再有下次,我一个人就能送你去黄泉比良坂!”   太宰治怔怔地看着他:“中也……”   中原中也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有一点点心软。   “嗯?”   太宰治:“你裤子拉链没拉。”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猛地低下头——等等,他今天穿的运动裤,哪有什么拉链?   太宰治:“当然是骗你的^_^”   中原中也:“…”   “太、宰、治!”   他的头顶冒出两个井号,按压握拳的指节,发出“喀嚓”的声音。   “我今天不揍到你生活不能自理,我就跟你姓!”   太宰治从地上站起来,十分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诶——那中也是要入赘我们家吗?我才不要,我还准备找一位漂亮的小姐殉情呢。”   织田作之助路过,淡定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   “要打架去地下室打啊,砸了家里的东西可不行。”   “哦不对……”他补充,“在地下室注意一下承重柱,楼塌了也不太好。”   于是,这个学期的尾巴,立海大附属中学二年A组,正式迎来了新的插班生。   前田老师对这个新鲜出炉的关系户颇有微词。   逃学,旷课,还缠绷带!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学生!   按照惯例,入学前一天,前田老师把太宰治约到接待室,核对身份信息,顺便讲解立海大附属中学的各项事宜。   还没打开门,就听到里面的人在打电话。   “这还用问吗?扔到海里喂鲨鱼。”   “先关着,到时候我来审。”   “嗯,你不用管,早川先生会解决。”   前田老师:“…”   瞳孔地震.jpg!   前田老师推门快步走进,啪一声把资料拍在桌面上。   “太宰同学……”他语重心长道,“虽然我不应该干涉你的爱好,但是,有些电视剧漫画还是少看点比较好!”   前田老师痛心疾首。   “那些都不是真的!假装黑手党什么的,一点都不酷!”   “而且,就算真的单身到三十岁,人也是不会莫名其妙觉醒超能力的!”   太宰治:?   ?老师,您好像有些故事?   足足论证了二十分钟漫画轻小说害人不浅,前田老师才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   他轻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   “是这样的,太宰同学。”前田老师严肃道,“我们立海大的校风是很严谨的,虽然你是学期末才插班进来——但是还是要一视同仁,参加期末考试,当然,如果期末考试不及格,还需要强制参加暑期补习。”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两个星期,要抓紧时间赶上进度啊!”   中原中也听说这件事之后,幸灾乐祸到不能自已。   让你之前不上课!报应来了吧!   两个星期学完一学期的课,怎么可能!   而且,听说那只青花鱼很小就离家出走了,怕是根本就没上过学吧!   两星期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期末考试几天后,卷子发了下来。   太宰治:全部合格,选修的经济和历史甚至还拿了高分。   中原中也:挂了数学。   中原中也:“…”   “怎么可能!”他不敢置信,“喂!我说,你不会是作弊了吧!”   太宰治笑眯眯:“我只是没上过学,可不是像中也一样,从来就没用过脑子呢。”   “补考加油啊中也。”他幸灾乐祸道,“毕竟参加暑期补习的话,夏日祭就没机会了哦……”   夏日祭,学期末最盛大的活动之一,不少学生放假前一个月就暗搓搓开始准备,购买游玩穿的和服、烟花,以及联系心仪的同游人选。   太宰治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但是中原中也好像很想去的样子,凡是能和中也作对的事,他都来者不拒。   他笑眯眯地拿出一纸协议:“怎么样啊中也,只要在这里签个名字,我就免费帮你补习考试哦……”   中原中也大眼一看,协议第一条:做我的狗。   中原中也: “…”   中原中也:“你他妈给我滚蛋!”   不就是补习个数学吗!这么大个立海大,他就不信连个数学好的都找不到!   放下狠话,中原中也到处找了一圈,最后发现。   还真就他妈找不到。   作为班长,中原中也的人缘不算差,谁知道就在补考之前的几天,东大搞了个什么夏令营,全校偏差值60以上的学生走了一大半。   他郁闷地打开电脑,准备在网络上预约家教,一天过去——连个水花都没有。   仔细查看,发现电话号码和邮箱地址都莫名其妙错了一位。   太宰治收起登录了中也账号的手机,深藏功与名。   除了修改网站的联络信息,太宰治还顺手帮中原中也婉拒了所有同游夏日祭的邀约。   删除屏蔽一条龙——还顺便推荐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无缝衔接。   太宰治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等夏日祭的时候,中也因为补习被迫签订丧权辱国条约,帮他拎包跑腿干活,而他美人在侧,岂不美哉!   这次一鼓作气,一定能把中也气死!   海王太宰治正在花丛中畅游,殊不知有人已经起了疑心。   青木玲是立海大二年A组的一名女生,外号小喇叭,作为立海大校报的下一任主编人选,整个年级一半以上的八卦都出自其手。   对此,本人十分谦虚地表示。   谢谢,我不是八卦的制造者,我只是绯闻的搬运工。   也许是因为她的父亲是一名娱记,她也继承了那种敏锐的感官。   太宰治刚转进班里,青木玲头顶的天线就啪啪作响。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是个能让立海大校报销量翻倍的男人!   经过两个星期的观察取材,青木玲终于确定了调查的方向。   她把好友桃井五月叫了出来,以协助自己的秘密计划。   “我跟你说!”青木玲眉飞色舞,“我这次的发现绝对爆炸——爆炸,炸翻了你知道吗!”   “我们班那个新的转学生,太宰治,他绝对有猫腻!”   “太宰治?”桃井顺口问道,“你们班是不是还有一个人叫中原中也?”   青木玲惊讶:“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桃井五月头顶一排黑线:“之前阿大来横滨打比赛,就被他给忽悠了,跑去找人家打篮球,结果篮球没打被揍了一顿,回去之后研究了半个月的近身格斗……”   桃井五月想起来就头疼。   作为中学篮球界的超强豪门,帝光中学篮球部这一届的阵容更是号称历史最强。   正选五人再加上被称为“幻之第六人”的黑子哲也,六个人各有特色,被称为“奇迹的世代”,已经达成了全国三连霸的好成绩。   按道理来说这是好事,但随着胜利越来越容易,和对手的差距越来越大,青峰大辉的中二气息也越来越浓。   比赛的时候躺在天台看黄色杂志,就算上场也是兴致缺缺,之前临近毕业,已经开始说什么“能打败我的只有我自己”这种胡话了!   初中二年级不是已经过了吗!怎么中二病还带滞留的啊!   前段时间教练派他去横滨打练习赛,本意是让他去海边散散心,顺便看看海风能不能吹醒他那颗蒙尘的脑袋——他倒好,找别人打架去了,打架就打架,还被人揍了一顿!   这下简直就是捅了马蜂窝,在篮球上孤独求败的青峰大辉,在格斗上体会到败北的滋味,一下子兴趣大增,一头扎进了拳击教室,还美名其曰锻炼身体。   上次比赛前,桃井临危受命去找他,他已经开始跟拳击教练battle了……   桃井五月忧心忡忡。   难道下一届全国拳击冠军,就要在帝光篮球部诞生了吗? 第15章 虚假   青木玲从头到尾听完,笑得不能自已。   桃井五月郁闷极了:“我真的很担心啊!这种事他又不是做不出来!””算了。“她试图转移话题,“你刚才说的爆炸发现是什么?”   青木玲揉揉笑痛的肚子,谨慎地看了看四周,鬼鬼祟祟地靠近她耳边。   “我跟你说啊——我怀疑,中原同学和太宰同学有一腿!”   桃井五月:?   “真的吗?”桃井狐疑道,“可是……”   “真的!”青木玲见她不信,立刻强调,“我观察他们俩有两个星期了!”   “他们每天都从同一条路上下学,太宰同学对谁都笑脸相迎,却唯独对中原同学恶语相向!”   “中原同学多绅士的一个人啊!可是自从太宰同学转学过来,中原同学就婉拒了所有人的夏日祭邀请!”   “不止拒绝,那些女生再给他发消息,他就再也没回过!”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青木玲睁大眼,“这都不是爱——那还能是什么!”   逻辑满分。   桃井一时语塞,青木玲一把抓住她的手。   “这回你一定要帮我!”她目光灼灼,“校报暑期版的头条,就押在你的身上了!”   青木玲的计划很简单,过几天就是补考,中原中也身为班长,肯定要提前回到学校,帮老师做一些准备工作。   到时她就跟踪上去,看看能不能拍到两人私会的第一手的照片。   桃井困惑道:“那要是他们俩那天没见面呢?”   “所以,这就到你出场的时候了啊!”青木玲说,“你去找中原同学搭讪,我再发消息给太宰同学,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说干就干,青木玲算了算时间,找了几个外校的小混混,等在中原中也必经的蛋糕店门口,准备给他下个美女救英雄的套路。   混混由她身在海明学院的青梅竹马——山贤同学友情推荐,雇佣之前,青木玲还专门“面试”了一场。   “你们叫什么名字?上国几?偏差值怎么样?会打架吗?”   混混们第一次遇到找事还问偏差值的,面面相觑,其中染了黄色头发的家伙老实答道:“我叫绫小路昌弘,这是富冈龙二、城岛壹成、吉田春。”   “我们都是国中二年,偏差值的话,我们三个四五十左右,春不知道,不过他一直是他们学校第一。”   “哇哦……”青木玲没想到,“全校第一诶,好厉害。”   就是全校第一逃学做混混?   这孩子有点想法。   绫小路却好像不太想听到这种夸奖,带着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转而推荐起其他方面。   “偏差值高有什么用啊,这位吉田同学打架很厉害的哦!初中刚开学就单手把人扔出去了呢,而且从三楼跳下来也能毫发无伤!”   这话让人听起来不太舒服。   青木玲皱起眉,总觉得吉田春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她想了一会,恍然大悟:“是吉田同学啊!就是小时候经常被山贤欺负的那个吉田同学吧!还记得我吗?我叫青木玲,小时候跟你一个幼儿园的!”   “啊……”吉田春也被唤醒了记忆,“我记得,你是山贤旁边那个女孩吧。”   “那就没问题了。”   青木玲放心下来,她问偏差值,也是担心这些人会太过分。   四五十虽然不高,但也算得上中等,不会是那种自暴自弃的类型,更何况还有熟人在。   看来山贤还算靠谱。   “单手把人扔出去倒也不必,我们班、哦不,目标不是那种会打架的类型啦。”   中原中也平时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从不跟人动手,青木玲又想了想他们班长的身高和体型,笃定道。   “倒不如说——要注意分寸啊,别真打起来了,对方很弱的!”   混混们连连点头。   弱点好啊!   都在江湖飘,谁想被人揍啊。   她又交代了一些其他细节,当天,混混们在蛋糕店附近待命,青木玲则乔装打扮一番,拉着桃井五月坐在店里,时刻准备着。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   结果,一群人激情准备了一上午,也没等到本该出现的目标人物。   不应该啊。   青木玲十分困惑。   中原中也向来都是回家社的成员,平时家里蹲的程度之高,青木玲所在的八卦小组,一度怀疑这人其实是个隐形宅男。   而且,前田老师也不是会压榨学生的性格。   按理来说,中午吃饭之前,人就应该回来了啊。   难道他们班长今天还有其他安排?   一伙人又百无聊赖地等了几个小时,一直等到花都要谢了——中原中也终于出现了。   只是,人好像有点奇怪。   橘发的少年穿着校服,手上拿着印有立海大logo的文件袋,乍一看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但仔细一看,校服下不少地方鼓鼓囊囊,好像装了什么东西。   中原中也脚踩一双绑带马丁靴,浑身上下沾了不少灰尘,脸上的表情也不复平日的绅士,甚至有点凶狠。   青木玲直觉事情不对,但混混四人组并未察觉,甚至有点想振臂欢呼。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混混们迫不及待地想上门找茬,谁知腿刚迈了两步,他们的目标先直勾勾地冲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几个……”中原中也招了招手,面色阴沉,语气不善,“跟我过来……”   混混四人组:?   哥们,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剧情彻底乱套,走向尚未明朗,混混们晕晕乎乎地跟着中原中也走进偏僻的断头胡同,还没来得及开口嘲讽,就看到对面人放下手上的文件袋,身上倏尔冒出红黑的光芒……   风擦过绫小路昌弘的脸颊,瞬间划出一道血口。   他呼吸一窒,只听身后啪嚓一声。   绫小路颤颤巍巍地扭过头,脑后,墙壁震出直径一米大小的一片龟裂……   中原中也收回腿,若无其事地活动了一下手脚,发出凶残的“咔嚓”声。   他似有似无地瞥了眼青木玲的方向,压低声线道:“回去告诉你们首领,再有下次——这一下踢的就是他的脑袋。”   “听见了吗?”   混混们:“…”   青木玲:“…”   桃井五月:“…”   那可是墙啊!   货真价实的砖墙啊!   一板砖下去能给人脑袋开花那种!   青木玲只觉得后脑凉飕飕,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桃井五月一脸麻木,问道:“这样……我还要上去搭讪吗?”   这还能算是搭讪吗?   这是要把命都搭上去的节奏啊!   这个叫中原中也的,真的是人类吗?   青木玲回过神,一咬牙一跺脚:“搭——为什么不搭!”   “半途而废怎么能行!”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飞速戳了几下:“你快去搭讪,我现在就去联系……”   一个男声温和的打断了她。   “你要联系谁呀?”   青木玲下意识一哆嗦,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发红眸的青年。   八月笑眯眯道:“你要联系谁呀?这位小朋友?”   这可太尴尬了。   青木玲是认识早川八月的。   想不认识也难,毕竟,一年两场家长会,满屋子四十朝上的中年家长里,只有中原中也的家长,看起来和教室的气氛格格不入。   青木玲的大脑飞速运转,急中生智,头顶点亮一个小灯泡。   “联系……联系警察!”她补充,“搭讪是为了拖延时间!”   “这样啊……”八月意味深长道,“那……这位小朋友,你把警察备注成“太宰治”,还是挺特别的哦。”   青木玲:“…”   操!早知道备注成警察厅了!   青木玲泪流成河,此时的心情,就像忘了给小三备注同事而被老婆抓包的中年男人一样凄惨。   闪闪发光的摩天大楼,连电梯里都铺着柔软的地毯,叮一声提示音响起,早川八月带着青木玲和桃井来到了第二十层。   那是一家十分高级的咖啡厅。   炫目的水晶灯,深色的木地板,偏欧式简约的装修,横断处交错摆放着生机勃勃的阔叶盆栽和绿萝,打着领带的服务生端着托盘,一手背后,来回穿梭。   面向路口的地方,是整面的落地窗,玻璃是单面的,能清晰看到楼下的情况,却不会暴露坐在里面的人。   靠窗的位置前,已经坐了一位红色头发、穿着卡其色风衣的男人。   八月一秒变了脸色,扁嘴道:“诶,作之助,不会有事的啦!我不是说了我自己可以的嘛!”   红发男人,织田作之助不为所动,抬手敲了他一个脑瓜嘣:“中也要对付那个通缉犯,根本顾不上你,我已经跟首领打过申请了——以后凡是类似的行动,我都会跟着你的。”   织田没有继续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潜台词:以后少给我整幺蛾子!   八月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好吧……”   他转身招呼两位女士:“来,别客气,都坐下吧。”   然而,此时此刻,青木玲已经石化了。   什么通缉犯?什么首领?什么行动?   他们的班长才一米六!   班里最高的女生比他高出一个头!拔河都站不了最后!   他还能对付通缉犯?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才中原中也冲上来的时候,好像也是说了什么“首领”……   青木玲回想起今天行动的全过程——倒吸一口冷气,头皮发麻,背后一阵凉气渐渐升起。   他们……是不是卷进什么不得了的事里了啊?   早川八月交叉双手,把下巴放在上面,看着浑身僵硬的青木玲微笑。   “所以,你们来找中也……”   青木玲立刻下意识反驳:“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跟他闹着玩!”   “哦……”八月脸上的笑意更浓,“看来你们确实是冲着中也来的啊。”   青木玲:“…”   人干事?   或许是她的表情过于复杂,对面的人扑哧笑出了声。   “连同学都上当了。”八月愉悦地勾起嘴角,“看来,中也的“诱饵”做的很不错嘛……”   青木玲怔了一下:“什么诱饵……”   八月的目光转向旁边的落地窗——青木玲这才发现,这个座位的位置十分巧妙,从这里往下看,刚好把刚才的蛋糕店和周边建筑收入眼中。   只听砰砰几声巨响,大楼震动,人群逃窜,烟雾和火光瞬间覆盖了整个路口。   “中原同学!”青木玲瞳孔一缩,连忙向两人询问,“怎么回事!中原同学和吉田他们还在那里吗!”   八月笑而不语,数秒钟后,一个熟悉的红黑身影从烟雾中冲了出来。   青木玲和桃井五月呆滞地看着那个身高一米六,体重六十千克的小个子少年两手插兜,一跳就是三层楼的高度,一脚下去,地面裂出一个直径十米的大坑……   青木玲&桃井五月:“…”   “等等……”桃井想起什么,“刚才那里还有顾客啊!还有这里……”   她转身看着四周如常交谈的客人、来回走动的服务生,欲言又止。   我们离得这么近……难道不应该先跑吗?   这些人心也太大了吧?   “没事哦……”八月歪头,笑眯眯地说,“有中也在,那几个孩子肯定没事的,至于顾客嘛——其实,附近三个街区的行人,下午两点之前,都已经提前疏散了呢……”   两人彻底愣住了。   提前疏散?怎么可能!   明明就在刚才,大街上还人来人往,她们还坐在蛋糕店里……   这是什么意思?   青木玲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桌子——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明明四周的客人都在喝着咖啡,他们进门这么久,却什么都没有点。   甚至没有一个服务员上前。   一股寒意直冲头皮。   那一刻,这世界上所有事物好像都远去了。   唯有对面坐着的人,是真实。   她抬起头。   青年的笑容灿烂,狭长的暗红色眸子里,闪过一丝深远的玩味。   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人生五十年。   与下天相比,直如梦与幻。×   卍解,戏梦人间。   “如果从一开始就身在虚假里。”他说,“你还能分辨出什么是真实吗?” 第16章 搞我   这一天,直到被人送到家门口,青木玲都是懵逼的。   她亲眼看着他们身材娇小的班长毫不费力地单手举起一辆车,揪着一个穿白外套的一米八大汉就是一顿揍——十几分钟后,拎着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走了上来。   说是汇报“工作”。   青木玲从头到尾都不敢去看中原中也的眼睛。   亏她还一直以为中原中也是下面那个!   这武力值也太超过了吧!   所以平时那个绅士乖巧懂礼貌的班长都是假象吗!?   然后,邻桌的顾客、行走的侍者、逃窜的路人,一切如同水波,顷刻间烟消云散。   青木玲:“…”   今天之前,青木玲一直觉得早川八月只是一个脾气温和的大哥哥。   今天过后,再去看那张温和的笑脸,怎么看怎么不寒而栗。   临走的时候,青木玲拉着桃井,忍不住往全场看起来最正常的人——织田作之助的身边靠了靠。   于是就听到了八月和织田的闲聊。   八月:“中也的反追踪进步很大啊,都能认出想找茬的了,就是打架动静太大了,破绽太多。”   织田:“嗯,这样在我这过不去十招,回去我再训训他。”   回去我再训训他……训训他……训训……他……   青木玲灵魂出窍。   所以这个看起来最为平常的男人,原来才是最大的BOSS吗!?   桃井五月直接坐电车回了东京,织田看她精神恍惚,就提出开车送她回家。   青木玲没有拒绝。   她敢吗?   这可是连一脚踢出十米大坑的怪物都能打过的男人!   现实版怪物猎人也就这个水平吧!   青木玲瑟瑟发抖,在车上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事件的前因后果。   八月差点把眼泪笑出来。   “所以,你们觉得太宰和中也的关系不一般?”   八月扶着织田作之助的肩膀,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   “不过这么说也没错啦。”他语气暧昧道,“太宰和中也,的确是深.度.合作的关系哟……”   青木玲目光一聚。   嗯?   织田作无奈:“八月!”   八月举起手,表示投降:“好了好了,更多的可不能再跟你透露了哦——”   青木玲:?   青木玲抓心挠肺,又不敢出声。   这一路过得无比漫长,终于熬到家门口,她赶紧下了车,早川八月摇下车窗,笑得意味深长。   “其实,不止中也。”他摇起狐狸尾巴,“我们和太宰的关系也不一般哦……”   青木玲:“…”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哥!   青木玲宛如失去灵魂一般,行尸走肉地回到家,连晚饭都没吃,直接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之前的所有结论全部推翻,经过今天这么一出,不少平时没注意过的细节也浮上水面。   比如,太宰治是怎么转进别人考都考不上的立海大。   比如,为什么身为中原中也的家长,早川八月的姓氏却和他不同。   比如,为什么太宰治从不参加社团活动,而且一放学就找不到人。   难道……   青木玲瞳孔一震,醍醐灌顶。   原来是这样吗!   所以,太宰同学身上才会缠着那么多绷带……   想到今天感受到的那种强烈的压迫感,还有几人武力上的差距,青木玲简直心痛到要哭出来。   一定是这样吧啊啊!   太可怜了!真是太可怜了啊太宰同学!   真没想到……竟然是强制.爱吗!?   经历了玄幻的一天,此时此刻,青木玲眼中的太宰治,简直就是掉进狼窝的羊崽,弱小可怜又无助。   所以那些绷带,一定是为了遮挡痕迹吧!   青木玲的大脑飞速运转。   如果是这样,临走之前,那个人说的话就可以解释了——   那就是的警告啊!   想到这里,青木玲出了一身冷汗。   作为立海大八卦小组的组长,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段时间太宰治约了多少妹子出来。   这……这大佬能忍吗?   头顶青青草原啊!   果然……   这一刻,青木玲觉得,所有环节都已经打通。   所以,早川八月之所以说那句话——一定是警告!这是在警告她,让妹子们都离太宰同学远一点啊!   青木玲拿起手机,庄严地打开了聊天软件。   一股神圣的使命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她这是在救人于水火!   另一边,中原中也把那个名为梶井基次郎的炸弹狂魔押回本部之后,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上下看了一圈,才想起来怎么回事。   啊,是那个文件袋。   老师给的补考资料,警告那帮混混的时候忘记拿回来了。   于是,中原中也又折返回去。   港黑有专门的后勤部队,里面有负责战后修复的异能力者,此时战场已经打扫干净,附近人来人往,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路过蛋糕店的时候,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找事的混混四人组里的三个少年聚在一起,讨论今天发生的事。   中原中也本来不想听,但他的听力要比一般人灵敏,只能被迫听了一耳朵。   黄头发的少年上下抛着钥匙,抱怨道:“什么嘛,本来还以为是门好生意——说来都怪春太没用了吧,本来还以为以他那种变态的运动神经,外星人都能打得过的说……”   旁边的同僚表情浮夸的反驳:“也不能这么说吧——至少春作为提款机还是很有价值的啊!”   他还形象地表演了一番:“只要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然后说,“可是,我们是朋友吧?”,感觉就算是杀人放火那家伙都会答应啊哈哈哈!”   一阵哄笑。   中原中也的脚步一顿。   他并不知道那几个人的名字,但看这情况,那个叫做“春”的,八成就是不在这里的那位少年。   他略微回想了一下,记得当时,那三个人都往这个人身后躲,还一直挑衅个没完。   这算什么。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抬脚就拐进了蛋糕店。   三个少年说的正欢,突然被人一头凉水泼下来——是真的泼了一头凉水,中原中也一手拿着一杯饮料,直接泼到了他们脸上。   粘糊又冰凉的液体劈头盖脸的流下来。   “你干嘛——”   几人愤怒地抬起头,看见中原中也的脸的那一刻,声音戛然而止。   “不干嘛……”中原中也面无表情,“手滑了……”   混混三人组:“…”   敢怒不敢言。   中原中也转身出门。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身后,吉田春默默坐在隔壁卡座里,长长的刘海垂下,遮住了他的表情。   卡座的桌面上,放着中原中也忘记的文件袋。   在今天揍人的地方转了一圈,中原中也还是没找到他的文件袋。   “你是在找这个吗?”   他转过身,黑发的少年站在光里,他手里举着文件袋,那双深色的眼眸,纯粹又认真。   “如果我能帮你补习——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   这天下午,太宰治约了三个女生一起逛街,挑选夏日祭那天穿的和服。   “诶……凛酱果然还是适合蓝色那款吧,红色太显老了啊!”太宰治笑眯眯,乖巧甜腻的评论,“薄荷绿那件最衬早纪的皮肤,粉色和纱希的气质百搭哦!”   三个女孩子拿了衣服,高高兴兴地进了试衣间。   太宰治的表情瞬间冷淡下来,他打了个哈欠,坐在休息用的长凳上,无聊地划着手机。   试衣间帘子拉起地声音传来,太宰治一秒换上乖巧的笑容,刚抬起头——就被泼了一头凉水。   刚才还亲热地喊他“太宰君”的女孩子们此刻怒目而视,喀嚓一声把店里提供的一次性杯子捏扁,往垃圾桶里一扔,扭头就走。   走之前还不忘整齐的骂上一句。   “渣男!”x3   太宰治一脸懵逼。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用袖子擦干手机屏幕,就看到宛如潮水一般连绵不断的拉黑提醒。   几分钟的功夫,他这几天从中原中也那里加上的女生几乎没了个干净。   太宰治:?   手机“嘀嘀”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漆黑的小矮子。   太宰治按下接通——   中原中也愉悦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找到人给我补习了!你去死吧青花鱼哈哈哈!”   “咔哒——”   挂了……   太宰治:……   有人搞我? 第17章 愚蠢   海王的船,说翻就翻。   夏日祭前夕,太宰治的行程突然空了下来。   港黑还处在动荡期,事多人少,森欧外得了八月异能力的好处,指挥他四处干活,中也去参加数学的补习,织田作一如既往的过着忙碌的社畜生活。   到头来,整个家里最闲的人,居然成了被八月勒令“享受”校园生活的太宰治。   夜半时分,头顶星辰闪烁,推车拉来的路边摊,边角发黄的麻布旗帜,车轮载过喝醉酒的大人,远处隐隐传来敲打木板的脆响。   太宰治百无聊赖地在大街上溜达,意外碰到了熟人。   “诶——是太宰君吗?”   太宰治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人有一头和中也类似的橘发,还有基本持平的身高。   “啊……”他惊讶道,“日向?”   日向翔阳,就读于宫城县雪之丘中学,是男子排球爱好会的会长以及……唯一成员。   狂热排球爱好者。   日向翔阳看到他,眼前一亮:“真的是你啊,真是太巧了太宰君!”   “上次的事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指路,我肯定找不到比赛的场地——对了,你的那个朋友现在怎么样?”   “还在打排球吗?身高不是问题,不要放弃啊!看得出他还是很有热情的,上次一起练习的时候,他的扣杀打的可狠了……”   太宰治抽抽嘴角,终于想起自己上次骗他时用了什么说辞。   中也因为长不高放弃了排球梦想,希望能激励他一下……   ——能不狠吗。   那个小矮人打扣杀的时候,八成是想象成他的头了吧。   日向翔阳对他的想法浑然不觉,还在详细描述上次训练的细节,越说越热血沸腾。   “然后他就腾一下跳了好高,我从没见过弹跳能力那么强的人!”日向翔阳热情满满,“所以我回去就加了训练量,下次再见到他!我一定要向他挑战!”   太宰治:“…”   不是……这好像不是增加训练量能解决的事啊?   他露出礼貌的微笑:“这样啊,不过很可惜,中也还是决定放弃了。”   日向翔阳十分惋惜:“是吗……还以为能在赛场上见面啊。”   “不过没关系!”橘发的少年很快扬起笑脸,浅棕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吃关东煮吗太宰君——我请客!”   反正也没什么事,太宰治索性就随他去了。   关东煮的汤头醇厚清澈,太宰治要了几串鱼丸和蟹柳,日向翔阳点了竹轮、海带和鱿鱼卷。   少年放下菜单,熟门熟路地吆喝。   “老板,老样子,一人一瓶!”   绑着头带的老板得令——端上两瓶冰镇的玻璃汽水。   透明的玻璃珠卡在瓶口,由着折射迷幻色彩的液体上下浮沉。   两人边吃边聊。   “所以,你是一路追着比赛跑来横滨的?”   “对啊!”日向翔阳咬着刚煮好的竹轮条,烫得直哈气,“打了不少比赛呢!虽然很多只是凑人数的&%¥的%……”   日向翔阳上一次来到横滨,还是半个月之前。   男子排球爱好会新一年的会员招募计划再次宣告失败,截止目前,会员仍然只有他自己,又是一个和正式比赛无缘的暑假。   学校的运动场被篮球足球占满,平时训练也就算了,总不可能混在女排里打正式比赛。   泉和关向都在备战各自部门的暑期大会,一个人对着墙接了好几个星期的球,日向翔阳对比赛的渴望愈演愈烈。   无意间在网络上看到排球爱好者组织的线下友谊赛,橘发的少年数了数自己的的私房钱,毅然决然地坐上了前往东京的新干线。   ——然后就成功地在横滨的街头迷路了。   还好遇到了逃学中的太宰治。   不过这次的经历也带给他新的灵感。   既然家附近没有比赛可打,那他可以出去打比赛啊!   于是暑假一放,和家里打了声招呼,日向翔阳就踏上了一边在网络上寻找比赛,一边四处打工的排球之旅。   “我认识了很多人哦!”   他三两口吞下软乎乎的竹轮,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竖起大拇指。   “选择来横滨真是太好了!这应该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暑假了!”   小摊边吊着明亮的白炽灯泡,亮白的斑点倒映在少年棕色的瞳仁,好像在里面藏了什么发光体。   “是吗……”   太宰治用竹签随意搅着纸杯里的汤水,余光流出一抹轻飘飘的疑惑。   又是这种眼神。   这种他无法理解的眼神。   他像八月所说的那样上了学,考了试,做过了愚蠢的事,但感觉还是像一脚踏进了凡间。   他身在此处,却仍和世界格格不入。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能拥有这样的眼神?   这世界上,到底是什么吸引着他们?   到底是什么,点起他们心中的烛火?   “排球……”太宰治歪过头,眼角流出几分慵懒的缱绻意味,“真的那么有趣吗?”   “嗯……怎么说呢。”日向翔阳挠了挠头,嘟囔道,“其实也不是一直那么有趣啦。”   “招不到人的时候实在很沮丧,自己对着墙练习寂寞得快要死掉,就算跳得很高很高,还是会被高个子的对手拦网……”   他嘘嘘呼呼地咬着嘴里的丸子,边嚼边叹了口气。   “比赛输掉的时候真的很不甘心,做梦也想赢过对手,上场的时候一个失误,手会抖上十分钟。”   “有时候也会想——我这么矮,是不是不适合做这件事。”   “将来会长得多高呢?就算再怎么努力,是不是也会没有用呢?”   日向翔阳停下来,郑重地把手放在腿上。   他说:“但是……”   太宰:“但是?”   橘发的少年理直气壮。   “但是,排球是不一样的啊!”   “篮球也好足球也好,只要有一个足够优秀的明星选手,就可以带领全队走向胜利——但是,排球不行。”   “就算是再出色的选手,也不能连续触球。一次……一个人只能触球一次!想要球一直一直不落到地面,想要比赛一直一直不停的打下去,就算是天照大神,也要有优秀的队友才行。”   日向翔阳昂起头,手在身前握拳,眼中是奕奕的神采。   “所以,就算是这样的我,也一定没有关系的吧!”   “虽然面前挡着很高很高的墙壁,但是跳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到兴奋。”   他向前虚虚地伸出手,喃喃道。   “成功发球的时候,在对方手里拿下分数的时候,球打在身上,感受着旋转的时候,还有跳起来——在空中,看到对面空隙的时候。”   “在墙壁的那边,在天空之上,那究竟是怎样的风景呢?”   “一个人看不到的,墙壁那边的风景。”   “只要有五个人的话,就一定能看到。”   “我是这么相信的。”   “果然……”他咧开嘴,“这样一想,就会觉得很兴奋了啊!”   对面的人久久没有说话,日向翔阳有些局促地收回手。   “抱歉……一不小心说的太多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噌地红成一片,“啊啊啊你就当没有听过就好!太宰君!”   身前传来一声轻笑。   “不……”太宰治弯起眉眼,仿佛连神色都温柔了些,“或许,你说的没错。”   他想……   这世界真的是存在断层的。   不同年龄,不同经历,不同职业,不同立场。   所有人眼里的世界都不相同,甚至南辕北辙。   他可能有点明白,八月希望他循规蹈矩上学的理由了。   一个人太久,世界就会变成好像只有自己眼中的模样。   与其对抗那冰冷,不如试着融入它。   毕竟,在绝望里怎么找到希望呢?   太宰治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咬下竹签上扎着的嫩滑蟹柳。   “呐……”他说,“翔阳之后会打正式比赛的吧?墙那边的风景——等你能看到的时候,记得叫上我一起哦……”   日向翔阳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一定的——到时候见!”   “啊,太宰!我们来交换一下line地址吧……”   少年兴奋地聒噪,布满星辰的夜空里,好像划过一抹银光,一根细细的蛛丝,将什么东西,轻轻连在这片土地上。   中也终于顺利通过学校的补考,虽然,同时也粘上了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吉!田!春!”   中原中也把厚蛋烧倒进八月的盘子里,看着旁若无人地吃着他那份早餐的黑发少年,头顶冒出一个十字。   “谁让你擅自进来我家的!?”   他深吸一口气,不可思议道。   “而且那可是十楼啊十楼?你是怎么从窗户进来的?家里的防盗机关呢?”   “啊……”吉田春不知道从哪拿出一袋子噼里啪啦的暗器,一脸惊恐地吐槽,“中也你是说这些吗——你们家也太恐怖了吧!谁家会在进门的地方按这么多致命的机关啊!”   “万一大扫除打开窗户不小心死掉怎么办!?”   中原中也:?   身为一个普通人能把这些全部躲过去还收起来的你才是最可怕的吧?   你在那害怕个什么劲啊? 第18章 游戏   当吉田春说出“做我的朋友吧”这种简单条件的时候,中原中也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但他没想到,这哪是交了个朋友,这分明是带了个跟屁虫啊!   这家伙好像就没什么事做,天天神出鬼没不说,还总是莫名在中原中也的附近出现。   尤其是那天,他接了任务,跟着黑蜥蜴去找GSS的麻烦,一转头发现这人跟在身后——那一瞬间,中原中也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飞上去救人,就看到某人一边大喊“怎么回事这些人为什么拿着枪!”一边把遇到的GSS成员揍得鼻青脸肿……   中原中也:“…”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事实证明,这预感他妈准确的很。   中原中也黑着脸,思考着怎么才能把这个厚脸皮的家伙赶出去。   八月倒觉得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黑发的少年蹲在椅子上,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闪亮亮的,发丝柔软又稍稍打弯,要是再加上两只一抖一抖的狗耳朵,那活脱脱就是一只温顺可爱的黑毛拉布拉多犬。   八月用叉子叉起一块厚蛋烧,笑眯眯地伸出手。   “来——握手。”   吉田春配合的把手搭上去,然后“嗷呜”一口咬掉了叉子上的厚蛋烧。   早川八月:!   这也太、太可爱了吧!   犯规!   八月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发顶。   吉田春眯起眼,享受的蹭了蹭。   早川八月:……   八月冷静道:“中也,咱家的房间是不是满了,你觉得把隔壁买下来打通怎么样……”   中原中也:“别真的考虑把他当狗养啊!”   早川八月:“呜QAQ……”   ““呜”也没用!”中原中也黑脸道。   瞧瞧这些天他都干了什么!   一股莫名的烦躁从中原中也心底升起。   捡回来一条青花鱼也就算了——现在还想再带回来个吉田春?   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还有海王的潜质啊!?   中原中也越想越生气,手上不自觉加重了力气,可怜的锅把摇摇欲坠。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弯弯的暗红眸子,微凉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好嘛……”青年的声音里满是无奈的宠溺,“中也说不要就不要嘛……”   猝不及防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   中原中也怔了一下——脸迅速红到了耳朵尖。   他红着脸往后一跳:“谁、谁让你突然靠这么近的!”   八月摸着被甩开的手背,眼神中夹着微不可察的委屈:“中也啊,中也小时候不是最喜欢我的晚安吻了嘛。”   中原中也:“那、那、那……”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不要随便对人做这种动作好不好!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八月迅速转移了目标,一脸悲壮的走到吉田春的对面。   他沉痛道:“对不起,春,不是我不想养你,中也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吉田春安慰他:“没关系的,八月,我会努力获得中也的认同的!”   中原中也:“…”   心跳瞬间平复。   这俩戏精真是够了。   太宰治在一边凉凉地嘲讽:“真过分啊中也,人家明明是你的朋友吧?”   中原中也没好气:“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吧青花鱼!”   “哪里不关我事,不觉得春很可怜吗?”他走到吉田春旁边,表情浮夸地说:“明明是朋友,在家里借宿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吉田春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我还没有在朋友家睡过啊!”   太宰治:“只是睡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吉田春:“就是就是!”   太宰治:“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中也真是小气诶。”   吉田春:“就是就是!”   吉田春话音未落——太宰治的手机一震,打开一看,是一条line消息。   日向翔阳:太宰!陪我一起打排球吧!   后面还配了一个带着向日葵花瓣脖套的可爱猫猫表情包。   太宰治:“…”   中原中也眼疾手快,一个滑铲把手机抢了过来。   “日向翔阳?”他看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狂笑不止,“哈哈哈太宰治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中原中也单手拎着手机的一角,挑眉晃来晃去:“不是朋友吗?不就是打排球吗?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太宰,你真是小气呢。”   太宰治微笑,头上冒出两个井字:“啊呀啊呀,中也居然也会嘲讽人类了,我是不是该去申请个吉尼斯世界纪录呢。”   中原中也不甘示弱:“青花鱼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也没用吧,谁会受理一只腐烂海洋生物的请求啊!”   太宰治:“去死吧!你这只没有脑子的蛞蝓!”   中原中也:“你才是啊!天天自杀怎么还没真的干掉自己?”   那边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这边八月岁月静好地给春顺毛,顺口惊讶道。   “诶——太宰居然都交到朋友了吗?”他弯起眉眼,“好了别吵啦,那刚刚好,晚上大家一起去逛夏日祭吧!”   两人默契地回过头,异口同声。   “谁要跟这只蛞蝓青花鱼一起啊!”   “诶……”八月歪过头,“那,你们两个是有约好的玩伴了吗?”   被太宰治拒绝了所有同游邀请但浑然不觉的中原中也:“…”   虽然之前有很多游伴但一朝翻车一个也不剩的太宰治:“…”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要是早知道有今天,太宰治当初一定会大发慈悲的给中原中也剩下那么几个。   贩卖纪念品和小吃的摊位摆了长长的一条街,巡游的花车唱着拗口的方言曲目,一盏盏点着烛光的灯笼首尾相接,好像一条长长的光带,指引人们走向归途。   前面,日向翔阳和吉田春一见如故,两个单细胞生物很快就打成一片,后面,八月看着各种各样的小吃两眼放光,被织田作之助无奈地拉住衣领。   八月本来早就给几人定制了夏日祭的专属浴衣,但因为翔阳和春的临时加入,最后还是放着没穿,而是大家一起去店里挑选。   太宰治选了深沉的纯黑色,中原中也则挑了低调的深蓝。   两人并排快步走在热闹的人群里,周身的气场一个比一个冷峻。   太宰治微笑:“我觉得最好,等八月和织田作看不到的时候,我们就赶快分开。”   中原中也哼了一声:“正有此意……”   数分钟后,正在热烈讨论苹果糖到底是如何制成的日向翔阳和吉田春身前,投下两条长长的阴影。   太宰治:“翔阳,来这边……”   中原中也:“春,走了!”   两个人一脸懵逼,摸不着头脑地被拉开两个方向。   日向翔阳挠挠头,问走在前面的太宰治:“太宰,我们现在去哪?”   太宰治其实也没想过,逛祭典,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   他笑眯眯道:“不知道呢,翔阳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日向翔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其实,我这次来横滨,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他解释了一番,太宰治听完,噗一声笑出来:“所以,其实你是为了神社举办的试胆大会的奖金来的?”   今年的夏日祭和往常不同,好像是正好赶上了哪个神明诞世多少周年的纪念,所以规模格外盛大。   尤其是被称为天空鸟居的高屋神社,今年格外下本,直接开放了整座山来办试胆大会,放言出去,第一个到达山顶的人,可以领到由神社提供的巨额奖金。   日向翔阳嘿嘿笑了两声:“毕竟我的零花钱有限嘛……要是拿不到这笔奖金,暑假就只能提前回去了。”   “好吧……”太宰治伸了个懒腰,“那我们就去见识一下这个传说中的试胆大会吧!”   两人走到入口的地方——就碰见了十分熟悉的两个人。   中原中也:“…”   太宰治:“…”   所以刚才分开到底是有什么意义啊!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没想到啊,我还一直在想中也为什么会想要参加夏日祭——原来是看上了试胆大会的奖金啊?”   “八月给的零花钱应该是够花的吧?”   中原中也黑下脸:“要你管!倒是你,一个胆小鬼来参加试胆大会?怕是还没走到一半就要被吓得尿裤子了吧?”   太宰治:“彼此彼此……”   中原中也:“承让承让……”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勾起嘴角,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强烈的味。   下一秒,异口同声地喊道。   “翔阳春,我来对付这家伙,你上去找石灯笼鸟居!”   中原中也脚下一蹬,红黑的光芒闪烁——还没离地,一只手就如意料中握上了他的手腕。   “中也的智商很有长进嘛。”   规则只要求到达山顶,却没说怎么到达山顶,到山顶的哪里。   听到这个规则,大家的第一反应应该都是沿着参拜的路线,直接前往山顶的神社吧?   可是,奖金真的有这么好拿吗——换句话来说,这不只是试胆大会,还是一场解谜游戏。   谜底就是,奖金所在的位置。   这里是神社,最可能藏着线索的地方在哪里?   照明用的石灯笼,漫山分布的鸟居。   太宰治弯起眉眼,语气轻佻,却伴随着强烈的压迫感:“不过,中也,有我在,作弊可是不行的哦……” 第19章 1□□筝   高屋神社负责试胆大会的工作人员快哭了。   这都哪来的妖魔鬼怪啊?   装扮首无的工作人员把吊着渔线的“脑袋”飞速撞向那个橘发的小个子少年,结果对方尖叫一声,一个垫球把脑袋顶飞了!飞了!   完事还顺手来了个扣杀,一颗可怜的道具直接嵌进地下,一秒报废。   另一边就更可怕了——工作人员装作幽灵,结果刚露了个头就被一阵毒打,最让人无语的是,对方一边散发出凶恶满满的气息,一边还在打电话求助!   你听听他说的那话!   “救命啊中也,我遇到幽灵了啊啊啊……咦,我为什么能碰到幽灵?”   “难道我觉醒通灵体质了吗?”   工作人员:我看最需要觉醒的是你那异于常人的脑回路。   但是,这些加在一起,这些都没有上山的另外两个人恐怖。   这两个人一路从山下打到山上,毁灭的花草树木不计其数,两人粗的大树说断就断,方圆二十米之内,没有工作人员敢靠近一步,生怕一个误伤被踢烂脑袋。   什么啊!到底我们是鬼还是你们是鬼啊!   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啊!?   最气人的是,这还不是这两个人专注打架的结果,他们俩一人拿了一个手机,还在远程指挥。   太宰治抓着中也的手腕,闪身躲过他的踢击,手机飞快打字。   “由上往下,由下往上念法相同的红色食物番茄,爸爸讨厌的食物是木瓜,这两个词在日语都是外来词汇,所以目标是——山西面的神社!”   中原中也一个膝击顶在太宰治的小腹,他吃痛地闷哼一声,抓着中原中也手腕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   中原中也咧开嘴,用自由的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得意洋洋道。   “春,谜底解开了,去山西面的神社!”   太宰治猛地一抬头。   中原中也晃晃手机屏幕:“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会偷偷登录别人的账号吗?”   太宰治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中原中也眼皮一跳,拿起手机就吼道:“不对——春——”   然而,手机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太宰治挑眉,智能机在手里摇摆。   “中也,想要,就来拿啊……”   鬼影幢幢的树林里,鸟居掉色的红色漆木显得愈发阴森。   吉田春听着耳边突兀挂断的电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由上往下、由下往上念法相同的红色食物番茄,爸爸讨厌的食物是木瓜……   西方?这个描述未免也太模糊了吧。   他看着自己拿到的线索纸条,陷入沉思。   番茄,木瓜。   鸟居,灯笼。   脑海中灵光一闪。   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这边,日向翔阳刚刚收到太宰治定时发送过来的信息。   番茄代表神社前的鸟居,木瓜是发出淡黄光芒的石灯笼。   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念法相同的鸟居,就是半山腰的鸟居。   位于半山腰,没有石灯笼的神社,就是到达山顶前,领取奖金必经的地点!   日向翔阳立刻出发,一路跑了快半个小时,终于来到太宰治所说的地点。   然而,有人却已经在那个地方了。   吉田春笑嘻嘻地冲他挥了挥手。   啊——   日向翔阳喘着气,直接躺到了地上。   可恶啊啊啊!   就差一点点运气!   虽然吉田春和他揭晓谜底的时间差不多,但是他碰巧离这个神社更近。   吉田春蹲下来,戳了戳翔阳鼓鼓的包子脸。   “愿赌服输啊,翔阳……”他挥了挥手里代表优胜的奖券,“那我先去山顶啦,中也和太宰也在,你也快点上来啊。”   日向翔阳翻了个身,气呼呼地留给他一个屁股。   吉田春乐颠颠地上山了。   好在日向翔阳并不是那种会沮丧很久的类型,他在地上喘匀了气,就拍拍屁股爬了起来。   算了!   他想……   反正最近打了这么多比赛,也算是回本啦!   他抬脚正准备走——却被神社的工作人员拦住了。   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姑娘欠身鞠躬,双手递给他一张奖券:“这个给您……”   日向翔阳一怔:“可是……”   他不是输了吗?   巫女微微一笑:“这次试胆大会的优胜奖励有两个,一个是总计30万日元的奖金,另一个,则是由我们神社住持亲手制作的纪念护身符。”   “这是奖金的兑换券,是刚才那位少年说,要交给您的。”   天空的鸟居,名不虚传。   靠在鸟居漆红的长柱上,世间的繁华尽收眼底。   试胆大会吸引了不少游客,山顶的神社前也排起摊位的长龙,游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夜空好像上好的绸幕,厚重又丝绒。   快到放烟火的时间了。   太宰治坐在断崖旁边,看着下面空荡荡的高度,还是情不自禁地冒出了一点念头。   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会是怎么样的感觉呢?   从山林刮来的风,会混上泥土的气味吗?   据说有人专门研究过,当人类站在高处的时候,70%都产生过跳下去的冲动。   脚下轻飘飘的,明明踩在坚实的土地,却好像站在云端。   “喂!”   讨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太宰治没转头,他才不想看到那只蛞蝓得瑟的脸——只感觉什么东西破空飞来,下意识闪开抓住,触感是柔软顺滑的丝绸。   他摊开手,手里躺着一个绣着锦云图案的深蓝色御守。   上面绣着一行娟秀的金字。   康健平安。   “…”   太宰治一怔,噗地笑了。   “没想到,中也居然也迷信的啊……”   所以,费了那么多功夫,来夏日祭,居然只是为了这种事。   啊——真是个笨蛋。   太宰治这样想。   心里却好像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轻轻动了一下。脚下的土地,好像也踏实了那么一点。”你别误会啊!“中原中也哼了一声,皱起眉……”才不是为了你,只是……如果你这混蛋随便死掉了,八月会很困扰吧!““是是是,我知道了……”   太宰治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语气浮夸地调侃。   “不过,中也——”   “你不会到现在还相信着什么狸猫煮老太太或者浦岛太郎的故事吧?”   中原中也:“…”   他后悔了!他马上就后悔了!   这他妈的给谁不好啊!   中原中也头顶冒出十字:“太宰治!你把御守还给我!”   “才——不——要!”太宰治做了个鬼脸,把御守收进衣袋,“拿到我手里的东西就是我的了!想要就来拿啊哈哈哈!”   两人一路打闹,后来春和翔阳也加入了战场,再后来,一行人就走进了摊位区,决定用打气球和捞金鱼来定胜负。   远处,穿着淡黄色小雏菊浴衣的青木玲,余光瞥到嬉戏的少年,面色一怔。   自从那天回去之后,她就再也没和中原中也联系过。   那少年满目凶光的样子反复在脑海中浮现,人类有一种情感,最真实也最直接。   那就是,恐惧。   对强大的恐惧。   对未知的恐惧。   青木玲必须承认,她害怕了。   那只精于破坏的凶兽,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   她有些迷茫地想。   为什么呢?   偶然在这里碰到的时候,好像,他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难道那些全部都是假的吗?   平日里绅士懂礼的班长。   大扫除的时候一个人倒掉所有垃圾的班长。   开家长会之前,总是提前来好几个小时,默默做好准备的班长。   那些所有她熟悉的印象,和此刻与普通少年无二的表现,难道全都只是伪装用的外壳而已吗?   青木玲看着灯光下模糊了轮廓的背影,想要向前走上一步,但是,理智和情感却开始打架。   理智说:这不是个普通人类,他很危险。   情感说:他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   一只手悄悄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青木玲一哆嗦,下意识回过头。   或许是夏日祭的灯火太温暖了,青年的轮廓也没那么锋利,他弯着眉眼,狭长的暗红色眸子像含着一颗透亮的宝石。   他的手放在青木玲的肩膀上,热度透过浴衣传到皮肤。   他说:“用大脑看不明白的东西——就试着用心去看,如何?”   青木玲愣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上她的心脏。   她屏住呼吸,红晕悄悄爬上脸颊。   上次没仔细看……这个早川八月,好像长得还挺帅的啊!   “嗯、嗯……!”   她磕巴了一声,匆忙转了个身,拎着小包向几人的方向小跑过去。   早川八月大功告成,愉悦地勾起嘴角。   “好了,去吃烤肉串——”   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拎住了后衣领。   织田作之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行,太油了。”   八月停下脚步,眉毛往下撇:“诶——作之助——”   “再叫也不行……”织田坚持立场,“你回去半夜胃疼,中也又要为你操心。”   他看了看那个走远的小姑娘,无奈地说:“耍人好玩吗?”   那天的任务里,幻境是八月早就布置好的,也就是说,他就是故意把人放进去,然后吓了人家一通,再来自导自演地给人开导。   什么恶劣行径啊。   “才不是耍人呢!”八月抗议,“表面的和平和残酷的真相,还是后者比较好吧?”   “与其以后被人伤心——还不如提前把可能背叛的因素解决掉呢。”   织田作之助弹了下他的额头:“就你有理……”   八月冤死了:“我是为了他们好诶!”   人群里传来一阵欢呼,原来,是夏日祭的烟花开始了。   绚烂的颜色在夜空依次绽放,虽然生命只有短短的一瞬,也足够精彩。   “啊!”八月拉起织田的手腕,往他们之前看好的地点跑,“快走快走!晚一点就被人占了!”   山顶视野最开阔的地方,人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仰头观赏着头顶炫目的烟花。   八月看着别人手里各式各样的吃食,一脸怨念。   织田作之助被他盯了半天,无奈地让步:“你在这等我一会。”   过了一会,红发的青年拎着一盒吃的回来了。   一颗章鱼烧、一串烤串、一个鲷鱼烧、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零嘴。   八月差点笑出声了:“亏你能买的到啊!”   织田作之助打开盒子,放在两人中间:“不能全吃啊,吃几口就行了。”   “是是是……”八月顺从地咬了一口炸串,然后就放回去。   织田作之助自然地拿起来,继续吃掉。   八月看着烟花,心里盘算着既然已经加入港口Mafia,之后有没有什么机会,把作之助从港口Mafia弄出去。   写作也总得有时间吧?   底层人员的工作也太惨了。   好像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织田作之助看着他,突然叹了一口气。   “八月……”他说,“你不用总把事情都揽在自己头上。”   “嗯?”八月嚼着章鱼烧,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没有呀……”   “作之助……”他看着烟花,认真道,“人呢——就像风筝。”   “什么亲情友情爱情,就是拉着风筝的线。”   “想要风筝飞上天很容易,但是如果没有线拉着,那最后也只会有两种结局。”   “要么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后融化在太阳的光辉里。”   “要么跌落在地,折断骨架,化为淤泥。”   他感叹道,“我只是……不希望太宰和中也成为断线的风筝而已。”   一旦和这个世界失去联系,路就会越走越偏。   一路走进泥沼、陷入深渊。   只要和这世界多一些联系。   只要多连上几根线。   就算有一天,他不在了……   这个话题转移的十分突兀,但是织田作之助也没有跟他较真,只是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讲。   明明是在说太宰和中也,他却认真问道。   “所以,我、太宰和中也……是你的风筝线吗?”   最后的烟火在天空绽开,明亮的光闪过青年的侧脸,织田看到他怔了一瞬,那双眸子半开半阖,里面蕴着的是如水一般的温柔缱绻。   他转过头,看着织田作之助的眼睛,笑弯了眉眼。   那是织田见过,青年脸上出现过最温柔的笑容。   “啊……”他说,“是的呀……”   “而且,是在这个世界上,很重要、很重要的线哦。”   空气有一瞬的寂静。   下一秒,织田作猛地伸出一只手——啪一声挡在他的脸上。   “以后不要随便对别人这样笑。”织田作面无表情,一字一顿道,“容易惹上变态。” 第20章 北美   一场繁华散尽,夜幕重新归于平淡。   人间烟火,嘈杂平凡,细碎地钻进耳边。   回家的路上,八月买了两个西瓜,织田作和中也一人拎着一个走在前面,太宰和八月踩着前人拉长的影子,远远地缀在身后。   寂静的小道上,只有蝉鸣嗡响。   太宰治喜欢安静。   越是在吵闹的人群,他越感到自己与世界的格格不入。   虽然一直呆在安静的地方,也难免会生出落寞来。   但是,今天是不同的。   或者说,从那天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这种感觉实在奇妙。   他侧头看向身边那人,灯光柔和了他的轮廓,生出几分虚假的梦幻感。   八月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冲他一笑。   “怎么样,太宰,上学好玩吗?”   太宰治在心里啧了一声。   这个人真是无聊透了。   总是明知故问。   他故意答道,“你是说上课写作业的部分、给中也找麻烦的部分——还是,被人按头强制.爱的部分?”   八月扑哧笑出了声。   青木玲是什么段位,太宰治是什么段位。   青木玲突然跑过去,对着中原中也一通道歉,几句话一套,太宰治就基本搞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先不说那令人无语的脑补能力——这个人也太夸张了吧?   交个朋友都要安排好,那只蛞蝓是什么,躲在妈妈怀抱里喝奶的小鬼吗?   太宰治忍不住抱怨:“中也都多大了啊,难道连交个朋友都不能自己解决吗?”   人真是天生有别。   有的人一出生就要自己摸爬滚打,到十几岁还疲于应付来自世界满满的恶意。   有的人却可以一帆风顺,捧在手里放在心口,毫不知情的活在人造的温室里。   简直太不公平了。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透着一股多大的酸味。   八月实在忍不住了。   “什么啊——你以为,青木玲的事,是因为我担心中也吗?”   太宰治的心跳加快了一瞬。   他若无其事道:“不然还能是……”   “你见到翔阳了吧?”八月笑眯眯地打断了他,“怎么样,很可爱吧?”   他的目光拉长,回忆起过去的事,“我看见太宰的时候,就觉得,翔阳这孩子,一定会和你合得来的。”   “虽然广告都直接打到了他常逛的网页上,我还是有点担心他的资金不够,好在,他还是来了。”   青年笑弯了眉眼,“还刚好被你碰见了……可是省了我好大的功夫啊。”   太宰治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心脏停跳一拍。   “抱歉呀……”八月说,“没跟你商量就搞了这些事,但是,如果主动给你介绍,你肯定只会觉得无趣吧?”   “这个世界上,也是有许许多多的人,过着许许多多种生活。”   “我只是希望,那些灿烂的部分,都能被太宰看到而已。”   他歪过头,露出一个有些调皮的笑容。   “人活着,到底有没有价值……”   八月缓慢地重复道。   “我给出的答案,太宰还满意吗?”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这个人,好像总是能给出意想不到的答案。   心脏好涨。   太宰治张开嘴,又闭上了。   四周的风景都远离了,视野里只剩下青年暗红的的眼眸。   心跳的声音太大了,甚至盖过耳边的蝉鸣。   扑通。扑通。   他从未像此刻一样,如此清晰的确认,他正活在这个世界上。   被人关怀,被人在意,被人信任。   太宰治从没被人如此小心的呵护过,所以也不知道此刻应该作何反应。   好在,八月似乎非常理解他的困境。   他的手轻轻落在太宰治的头顶。   八月俯下身,看着他怔住的眼神,笑得眉眼弯弯。   “我在呢……”   “好好长大吧,太宰。”   夏日祭过后的第二天,组合的首领,弗朗西斯.菲茨杰拉德,带领一只异能力者小队,坐私人飞机来到横滨。   流言悄然传开。   据说,组合这次和港口Mafia合作,是要追回叛逃的异能力者卷走的巨额资金。   对于辛苦学习一个学期的国中生们来说,快乐的暑假终于开始了。   对于坐上前往北美轮船的早川八月来说,快乐的假期原地结束。   尤其是,当他看到港口Mafia配给他的保镖,居然是织田作之助的时候。   “我完了……”八月绝望道,“吉光,我完了,真的,我完了!”   从前两人在不同的单位,织田最多回家的时候管他一两个小时,自从他们成了同事,这个时间就无限期拉长了!   鬼知道在港口黑手党这么一个昼夜颠倒的单位,织田作之助究竟是怎么保持的老干部生活作风。   组合那边不想声张,大概是想趁这个机会洗一波间谍,表面上组合首领还留在港口Mafia,实际上,菲茨杰拉德和八月他们坐了两艘船,变装之后塞进了港口Mafia的走私航线。   吉光的始解范围有限,要变装,还得靠真刀真枪的技术。   织田作也是第一次知道,八月在这方面还有研究。   以至于在船上接头的时候,差点没把人认出来。   及腰的顺直长发,白色的亚麻布长裙,淡淡的妆容模糊了男性五官的凌厉,举手投足之间,完全就是一位优雅文静的少女。   在船上看到变装之后的织田作,“少女”立刻绽开一抹明艳的笑容,一路小跑过来,伸手挂在了织田作的脖子上。   他坏心眼地靠近织田作的耳边,小声道。   “怎么样,这可是完全按照你的审美来的哦,心动了吗?柳……吉……君……”   这次出来,八月用了野崎蝶子作为假名,而织田作则用了维康柳吉×。   他整个人挂在织田作的身上,感受着青年绷紧的身体,狐狸尾巴快摇成螺旋桨。   只可惜,八月还没看到织田作的反应,一个浪头打来,船身晃动——他面色一变,俯身干呕起来。   八月:“…”   结果,好不容易换了女装,恶作剧却告破于晕船。   织田作之助从船员那里拿来晕船药和热水,无奈地给人冲好份量。   八月恹恹地躺在床上,他刚才已经吐了三波,现在胃里空空如也,嘴里全是胃酸的恶心味道。   织田作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又有点热了。   可能是海风吹的。   织田作皱起眉:“下次别穿那条裙子了……太凉了。”   他晃晃杯子里的水:“喝药……”   八月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凄凉的背影。   “不要……”他有气无力道,“喝了也没用……”   他自己的身体他还不清楚吗?根本就不是吃药能解决的事。   八月闭上眼,准备转移一下注意力。   “吉光……”他自言自语道,“算算时间,太宰也应该去找森欧外了吧……”   吉光对这种仿佛打哑谜一样的交流方式简直服了。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直接把事情说清楚啊?】   绕来绕去,绕来绕去,累不累啊!   “你不懂……”八月翘起尾巴,“要出乎意料才有惊喜嘛。”   吉光并不这么认为。   【迟早惊喜变惊吓。】   就和八月猜测的一样,他前脚上了船——太宰治后脚就进了港口Mafia的总部大楼。   有些事,只有当事人不在的时候才能偷摸干。   想要干部的情报,以太宰治目前的职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是,交易成不成立,还是要看筹码够不够足。   奢华的顶层首领办公室,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推门而入。   “森先生……”他露出乖巧可爱的笑容,“这个暑假,搞垮多少组织,能换来早川先生的情报?”   太宰治觉得,早川八月真是个奇怪的存在。   透明到好像一眼就能看穿。   又好像背负着数不清的谜团。   而每当想到这场别开生面的解谜游戏,是独属于他和那人之间的秘密。   心脏就会不受控制地跃动起来。   据早川八月自己说,他十二岁的时候,刚好路过荒霸吐形成的爆炸。   于是捡到了失去意识的中原中也。   太宰治眯起眼,露出愉悦的笑容。   呵呵——路过。   这种话,只有中也那种没脑子的傻子才会信吧! 第21章 暑假   太宰治的成长之快, 着实令森鸥外暗自心惊。   他们之间算不上什么深厚的交情,森鸥外作为私人医生探底港黑的时候,太宰治还只是个被组织控制的工具人, 他只是觉得这孩子的异能碰巧有用, 顺手就把人送了出去。   别问, 问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自从森鸥外接手港黑之后,看起来一片祥和, 其实背地里摇摇欲坠。   撑起一个组织最重要的东西有三点。   情报……   资金……   武力……   前任首领不干人事实在太久, 港口黑手党早就细细分裂成了无数的小块,只等缝隙出现的那一刻——如同掌中细砂, 零碎飘散。   无论是人还是钱, 能跑的基本都跑的差不多,没跑的也鱼龙混杂,一部分坚定的先代派, 还在暗搓搓等着对他下手。   所以,这三点,除了情报方面有尾崎红叶撑着, 其他的森鸥外一概没有。   毫不客气的说, 当时的港黑, 是个人就想上来咬一口。   以至于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森鸥外只能勉强调动着自己手下能用的一点点人手, 连兼职的中原中也都不放过,四处奔波, 拆东墙补西墙,应付那些趁乱想分一杯羹的鬣狗老鼠。   直到组合的人到来,在森鸥外有意无意地挑拨下,横滨地下世界搅起了浑水。   五千亿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森鸥外才稍微腾出手来,处理一下港黑内部的问题,外加夺回一些本属于港黑的渠道和地盘。   他对太宰治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整日寻死的少年。   聪明,但是不成熟。   能用,但是不可控。   所以当太宰治找上门来,说要跟他做一笔交易的时候,森欧外也没在意,只是随手把他扔给了尾崎红叶,帮忙清理港黑内部的垃圾。   顺便也能让红叶看着他点。   但是结果却让他有些吃惊。   太宰治虽然名义上是早川八月的直属部下,对港口黑手党的了解,却比刚刚入职的八月透彻的多。   短短一周的时间,藏在暗处的蛀虫通通被揪了出来,能动的不能动的,能用的不能用的,太宰治交上了长长的一份名单。   看来……在港口黑手党当工具人的这两年,他也并不是只琢磨了完美的自杀方式啊。   森鸥外拿著名单,心底散出阵阵寒气。   这个人,留不得。   开玩笑,有荒霸吐这么BUG的武力值在,再把太宰治养成第二个“脑”?   他这个首领还混不混了!   这组织直接改姓早川算了。   虽然但是,港黑现在的状况,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组合,却说不定可以成为最强的刃。   这孩子会来找他,恐怕就是算准了这一点,他无法拒绝吧。   森鸥外的心渐渐下沉,面上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哎,利用就利用吧,谁利用谁,还不知道呢。   组合这次派来的异能力者里有几个苗子好像还不错,或许墙角是时候铲一铲了……   微醺的日光打在黑发少年的脸上,那双鸢色的眸子里,少了几分轻忽和脆弱,仅仅数周未见,却仿佛更像是个活在这世界上的人了。   太宰治扬起笑脸:“所以,现在我们能谈谈交易的事了吗?”   森鸥外放下手里的名单,右手伸出一根食指。   太宰治问:“一个?十个?一百个?”   森鸥外收回手,笑容愈发灿烂,一字一顿。   “不——太宰君,我要,整个横滨。”   太宰治轻笑:“如您所愿……”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横滨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   下落不明的五千亿像一根将息未息的导火索,各大组织摩拳擦掌,对立相望,只等明火出现,场面一点即燃。   太宰治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一个星期,中原中也气得跳脚,给八月打电话,那边居然也是无人接听。   中原中也:?   仿佛整个世界都瞬间失联了。   重力使十分生气,转身把来找茬的小组织揍得满地找牙。   暑假一转眼就过了一半,这天中原中也回家的时候,终于在沙发上看到一只躺得半死不活的青花鱼。   他穿着明显不属于港口黑手党的制服,困得睁不开眼,一副下一秒就要升天的表情。   中原中也连余光都没给他一眼,十分高冷地路过,拿起桌子上放着的货币金融学。   虽然关于五千亿的走向,八月已经向森鸥外提交了详细的计划说明,但是如果有所变动,还需要从中原中也这里经手,所以八月临走之前给他布置了点作业。   中原中也看了几页——决定发消息去问吉田春。   他合上书,“这一个多星期你干什么去了?”   太宰治半阖着眼打瞌睡,敷衍地冲他摆了摆手。   “等几天你就知道了。”   几天后,几场大型冲突在横滨的夜晚爆发,据说是高濑会得知了五千亿的线索,遂和KK商社联手准备独吞,被雇佣兵组织GSS得知,高濑会内部又有人背叛组织,欲和GSS联手——三方势力打成一团。   像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被推倒,微妙的平衡接连打破,规模稍大的组织趁乱吞并小组织蓄积力量,小组织抱团反抗互撕,一时间好不热闹。   异能特务科的头都要挠秃了。   五千亿的锅组合背得彻彻底底,北美的异能力者组织他们鞭长莫及,本地的动静又范围太广,也不好强制管理。   最后只能做一个合格的夹心饼干,一边疯狂写报告给上面道歉,一边时不时派人尝试和组合接触,祈祷他们能早日离港。   有混乱的地方,就会有老鼠存在。   这一天,异能特务科的种田长官前去开会,又被劈头盖脸一顿骂,说他们浪费经费不说,还管不住自己地盘上的异能力者。   对此,种田长官很想说——你行你上啊!   脱下那身人模狗样的衣服,看你是能打过污浊还是干得过GSS?   这帮狗屁官员,除了说什么都不会!   种田长官头疼地捏捏鼻梁,工作用的电脑上传来一条讯息。   那是一份通缉令。   异能力名,龙彦之间,效果是在浓雾笼罩的范围内,将所有异能力者的能力和本人分离。   他的目光瞬间停下了。   视线往下扫去,消息的末尾,落款是四个字。   死屋之鼠。   暑假的后半段,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生活日渐充实。   混乱不可避免地波及港黑,森鸥外用人从来不客气,两个人每天从早跑到晚,应付层出不穷的找茬小分队。   被揍了数次之后,受害者队伍飞速壮大,“双黑”的名声逐渐打了出来。   甚至连并非黑暗世界的人也有所耳闻。   前田老师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他从小就是一个黑手党狂热粉丝。   干架、火拼,那种沐浴在血与泪中紧张刺激的生活,才是男人真正的浪漫啊!   只可惜十六岁那年扬言要离家出走做黑手党,结果被爸妈混合双打,只好含泪放弃了这个小小的梦想。   这天晚上,他刚刚在论坛和人激情讨论了一通“双黑”的异能力和战力指数,被黑蜥蜴的杠精毒唯气得翻白眼,关了网页,出门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点吃的。   前田老师拎着泡面和饭团站在便利店的自动门前,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再次和坛友理论起来。   -黑蜥蜴除了资历还有什么?谁规定新出道的就不能拥有更强的实力!?   便利店的门哔一声开了,他往前踏出一步,就看见下面秒刷出一条回复。   -谢谢夸奖。   ?谁夸你了?   你谁啊?   下一秒,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来电提示,太宰治。   前田老师有些迷茫,但还是接通了电话。   “么西么西——”少年轻快地声音传了出来,“不好意思打扰您网络冲浪,不过,老师的位置过会可能会有点危险,最好还是往西边躲得越远越好哦……”   说完这句,电话就挂了,留下前田老师对着手机摸不着头脑。   数分钟后——耳边传来机车嗡鸣的巨响,天空中划过一道红光。   他下意识抬起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空中一闪而过,贴着大楼的侧面一路狂飙,在空中踩着机车起跳,在楼顶和一群人缠斗起来。   前田老师:“…”   啪嚓……   手里的塑料袋掉到了地上。   前田老师在风中凌乱。   这、这这这个人……   怎么看着好像是他们班的中原中也啊?   在快乐的干架中,一个月的暑假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暑假的尾巴,太宰治才想起来一件事。   ——他的暑假作业还没有写。   中原中也早早地就把自己的作业送到了吉田春那里,此时对着他幸灾乐祸:“我才不会让你抄啊哈哈哈,你就等着八月回来挨骂吧!”   太宰治微微一笑:“虽然中也的暑假作业写完了,但是八月让你看的那些金融学的书……”   中原中也:“…”   他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太宰治:“放心吧中也,我怎么会害你呢!”   中原中也快速后退三步。   这人上一次说这种话的时候,简直把他害惨了好不好! 第22章 分部   开学三天前,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秘密潜入,偷偷端了GSS的老巢。   作为横滨有名的好战分子,GSS的首领简直就是胸大无脑的代表性人物, 虽然这次趁乱吞并了不少组织, 内部管理还是一团乱麻, 很容易就被太宰治逮到了空隙。   两人溜进总部,一路从楼下打到楼上, 连首领带干部给包了个饺子。   然后全都绑起来, 扔进了一个房间里。   GSS全员被揍得一脸懵逼,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港黑原来有这么强的吗?   而且, 凭什么打他们, 他们也没找港黑的麻烦啊?   虽然横滨的局势已经开始乱了起来,但还不算是完全开战,大家都在观望情况等待后续, 更何况港黑和组合的关系尚不明朗,GSS就算看不顺眼,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群人满头问号, 等待着可能到来的极端酷刑, 就看见那个黑色头发的少年拎来一个书包, 从里面掏出了厚厚一叠……暑假作业。   GSS众:“…”   太宰治微笑,又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公司理财。   GSS众:“?”   太宰治把两叠书放在GSS众人身前的凳子上, 中原中也从他们的办公室搬来半人高的白纸。   “好了……”太宰治拍拍手,“大家加油吧, 暑假作业和分析报告,谁先写到八十分谁先出门——要是写不到……”   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太宰治:“那就原地暴毙好了……”   GSS众:“?”   这一天,GSS的雇佣兵们又回想起了小时候被暑假作业支配的恐惧……   没日没夜的埋头写了三天,GSS众人顶着凌乱的发型和深深的黑眼圈, 总算勉强达到了两人的要求。   写就算了,还要模仿笔迹!   不到百分之九十相似度不过关!   真是要了亲命了!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检阅完毕,满意地把书本收回书包。   GSS的首领这几天因为奋起反抗,被揍得服服帖帖,眼中升起希望的光芒。   “那,我们……”   太宰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你们可以出去了。”   一群人迫不及待,哗啦一声鱼贯而出,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出门的时候,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直到他们全部走光,太宰治才上前,把那个门后蹲着的孩子牵了出来。   黑白两色的头发,穿着可爱的小熊T恤,手上却缠着扎满尖刺的铁丝,血涓涓流下来。   梦野久作,代号Q,是森鸥外刚刚捡回港黑的孩子。   而他的异能力,脑髓地狱,效果是幻觉侵犯目标的精神,使目标对周围的人进行无差别攻击。   而所谓目标,就是那些伤害过Q,脸上出现紫色爪印的人。   重获自由的GSS众人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脸上不知何时显出一个紫色的爪印来。   快速浮现,又快速消失。   太宰治笑起来,自言自语道:”说让你们出门,可没说,出门之后会怎样啊……“中原中也皱起眉,拉过小孩鲜血淋漓的左手,掏出便携的医用胶布。”伤口一点点就好了吧,这样也太过了。“解决了令人头疼的暑假作业,两人丝毫不心虚地给八月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响了五声,接起来的是织田作之助。   “啊……这个啊。”织田作苦恼道,“我们可能,暂时回不去了。”   这件事要怪只能怪组合的首领,菲茨杰拉德。   这个人简直就是个深度妻管严外加女儿奴——而且,花钱毫无概念。   按八月原本的计划,花上一个月时间把他女儿的病治好,然后再留点病根,美名其曰后续护理,和组合建立持续长久的合作关系。   同时,他还可以用这一个月在北美当当神棍,摸摸情况,组织个什么教派之类的。   ——但是,跟着他来的人是织田作之助。   如果花一个月把人治好,那他这一个月就哪都别想去了。   织田作会放任他顶着糟糕的身体状况出门乱逛吗?   不存在的。   于是八月一咬牙,干脆一口气搞完了一个月的活,然后直接昏死了过去。   他想着,一个星期不出门,好歹后面三个星期还能搞搞事业不是!   谁知道,这一昏过去,事情的发展就完全不受控制了。   等八月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菲茨杰拉德看他治病如此尽心尽力,女儿恢复健康的速度如此之快,惊喜之余深受感动——大手一挥送了他两间公司。   早川八月:“…”   两家公司?   什么玩意?   八月被迫躺在床上,苦大仇深地了解了一下菲茨杰拉德送来的这份大礼。   一家表面上看起来是卖建材化工的,实际上是个军火厂。   一家表面上看起来是卖汽车零件的,实际上拼拼凑凑估计造出坦克都不成问题。   看来,菲茨杰拉德的感谢可以说是十分真诚了。   对于现在的港黑来说,这都是雪中送炭的生意,就算受到组合人脉的限制,还有同上一条贼船的风险,崩掉牙也得啃下来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   八月一脸懵逼。   他这是要跟织田作两个人建立港黑北美分部了吗?   森鸥外虽然缺人又缺钱,但真让两个人建分部,这事他也干不出来。   打了报告之后,森老板就火速打包送了一批人过来,但是即便如此,要把生意彻底安顿下来,两人还是得再多留俩月。   织田作不擅长这种事,八月一边理顺渠道一边打听北美的情况,伺机建立神棍事业,忙的脚不沾地,连中原中也的电话都没接到。   不过,他也算是有了有趣的新发现。   北美的组织势力纷杂,相互之间的联系也很松散,还有一些非常奇葩的教会存在。   比如,这个“锅盖头超能教”是什么鬼?   而且这个教派连自己的教主都没找着就擅自发展了啊!   当然,正经组织也是有的,但有时候会因为成员之间联系过于松散,出现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状况。   八月看着吉光搜集的情报,差点笑出声了。   这个黑衣组织是怎么回事?   集日本公安、FBI、CIA、英国军情六局等六个情报部门的间谍于一身。   让人不由怀疑这到底是个邪恶的黑暗组织,还是个单纯的间谍机构。   八月对它很感兴趣。   这个组织很适合甩锅啊!   “你说……”他兴致勃勃地问,“我要是搞点事,甩锅到它身上再把这个组织灭了,能不能拿去跟公安和北美邀功,给异能特务科施压换来异能许可证?”   进入港黑以来,八月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怎么把织田作之助从港黑摘出去。   当初他和森鸥外相互利用,织田作在港黑工作,相当于一个保险的质子,虽然如今中原中也来到了港黑,但是以森老板的抠门劲,想要他放人,恐怕还是得拿出合适的筹码。   他想了很久,觉得等港黑在横滨一家独大——再想进一步发展,就要往官方渗透。   如果他能搞来异能许可证,或许就能放织田作出去写他的小说了。   所以到北美以来,他一直在寻找趁手的工具。   国际犯罪组织,就是牛逼,邀功都可以邀六份!   吉光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异能特务科是特殊机关,除了人没公安多,跟公安算是平级,最多就是帮你写封推荐信。】   八月讪讪道,“六封推荐信也不错啊。”   而且,他们研究的这个药也很有趣。   能让人变小的药,这要是去掉副作用,再量产一下,那岂不是……   八月浮想联翩。   吉光:“…”   吉光:“我开始怀疑你的目的了。”   某人笑而不语,拒不承认。   “总之,先为了甩锅做点准备吧。”   比如伪造一些利益往来的证据,塞点港黑的间谍之类的。   只要锅够大,不怕扣不上去。   他继续看吉光拿来的情报,却发现了里面夹杂着一些奇怪的东西。   一张APTX4869的交易收据。   吉光也没想到会有这种玩意。   【我下载的应该是都比较表层的东西啊。】   吉光的能力搭配义骸,非常适合作为间谍活动,八月没少使唤他出去做类似的活,所以当他遇到黑衣组织里的那些间谍的时候,就产生了一种天然的雷达。   再简单跟踪调查一番,就能确定那些卧底的情况。   但是APTX4869的流向和生产,应该是组织里绝对的机密,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吉光是没可能拿到这种信息的。   除非……这东西是有人刻意想让他看到的。   八月的眼神闪烁不定,他看着收据上交易地点的坐标,在心中快速定位了一下。   交货地点。   俄罗斯……   八月垂下眼帘,沉默着没有说话。   吉光犹豫了半天,也没出声。   良久,他轻笑一声。   “看来,是有人迫不及待地在提醒我,该回横滨了啊。” 第23章 前任   从北美回横滨的前一天晚上, 早川八月拉着织田作之助,去了一趟酒吧。   连音乐带蹦迪的那种。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反正织田作之助跟早川八月认识快六年,从没见他喝过一滴酒, 更别提去什么酒吧。   假发在脑后盘成发髻, 只在耳边垂下一缕来, “野崎蝶子”画了个十分符合名字的艳丽妆容,眼角划出一道暧昧的弧线, 拎着缀满闪片的小包等在路灯下。   路人看来大概是十分养眼的景象, 织田作之助只觉得一阵头疼。   这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织田作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这天晚上,早川八月虽然一滴酒没喝, 却在酒吧里嗨了一整个通宵, 满场乱窜,四处留情,灌醉了数十位坠入情网的受害者, 为酒吧增加了百万日元的收入,自己一分钱没花。   他拍拍手,让保安把失去意识的“尸体”们扔出酒吧, 然后笑眯眯地去勾搭下一个。   战绩斐然。   酒吧老板快笑成一朵花, 看那样子很想要个联系方式, 雇佣他长期在此兼职。   这就是个天生的酒托啊!   一晚上下来,这酒托把自己累得不行, 瘫在织田作坐着的卡座对面,趴在桌子上不肯动弹。   也不知道到底是图啥。   又没有分红?   为了看着这人不出事, 织田作也没有睡,就这么看着他在酒吧搞了一晚上的事。   他无奈地问:“高兴了?”   对面的“尸体”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织田作又靠近了一点,青年闭着眼, 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阴影,呼吸十分平稳。   ——呵,睡着了。   织田作一时无语,过了一会,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   “八月,醒醒,回家了。”   听到“回家”两个字的时候,八月的睫毛抖了抖,迷蒙地半睁开眼。   “不要……”他孩子气道,“走不动了……”   织田作:……   这不是你晚上满场乱窜的时候了?   早川八月其实很少撒娇。   刚到北美的时候,他在船上晕船晕的昏天黑地,一个小时能吐四次,发烧还耍脾气,背对着织田作不肯吃药。   但是船一停,走出那个房间的门,除了有些苍白的脸色,你再也看不到他半点晕船的痕迹。   青年优雅地微笑着,游刃有余地跟着组合派来的人相互试探,言语之间天衣无缝,任谁看了也猜不出,一天之前他才刚拿到这个假身份的资料。   然后进了房间,检查过窃听设备和摄像头,他那天就基本住在了卫生间。   织田作有时候是真的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这个人真实的感受。   他给人看的,都是他想让人看到的。   他不想让人看的,你扒也扒不出来。   这让织田作觉得有些无从下手。   很多时候,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清楚的知道,说了也没有用。   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走。   织田作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青年的身上,然后转过身,蹲下来。   “走吧,那我背你。”   人比想象中要轻得多。   明明只比他矮半个头,背起来却轻飘飘的,手腕就那么细细的一点,也不知道饭都吃到哪去了。   天快亮了,隐隐的橘色染上星空,异国的街道上,人影伶仃、门可罗雀。   八月迷迷糊糊地趴在织田作的背上。   “作之助?”   “嗯……”   “作之助……”   “嗯……”   天际线边,灿烂的朝阳升了起来。   横滨的情况在持续恶化中。   GSS的人本以为他们那天之后就玩完了——结果回去一看,资金人员情报,港口Mafia一个也没动,完整的好像从没人进来过。   就好像,这俩人闯进来,就是为了让他们替着写个作业。   GSS:“…”   过分了吧?   说出去谁丢得起这人啊这!?   GSS上下面面相觑,默契地决定,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GSS里本来就是武力派的人物居多,换言之就是脑子都不太好使,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又不能声张,全都无声地发泄到了正在干架的高濑会和KK商社身上。   矛盾日渐激化。   太宰治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当渔翁,有一下没一下地捞了不少好处。   他掐着手指算日子,等漏捡的差不多了,就带着Q晃上一圈,是时候让他们全面开战了——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这天早上醒来,太宰治就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高濑会的异能力者全灭了。   没有任何征兆,就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所有异能力者都诡异的被自己的异能杀死。   高濑会三缄其口,再没有更多的情报。   几天之内,同样的事又发生数起。   横滨瞬间陷入混乱之中。   GSS白捡一个大便宜,得瑟的到处占地盘,高赖会下属的组织散散逃逃,又去占别的组织的地方,循环往复,再加上神秘异能力者的无差别攻击,整个横滨就像个大型抽卡现场,谁也不知道SSR今天落在谁头上。   连港口Mafia都被迫拉下了水,陷入组织混战。   情报部集体加班,紧赶慢赶通宵了两天,终于查出神秘异能力者的身份。   榜上有名的国际通缉犯,涩泽龙彦。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个大名鼎鼎的通缉犯是怎么混进横滨的?   森欧外眼皮一跳,总觉得一口硕大的黑锅极速向他扣来。   太宰治也不太高兴,这是他第一次策划这么大型的混乱,就被人横插一脚,莫名不爽。   心情不好的太宰治直接带着Q杀进了GSS,于是GSS高兴了还没两天,就被一波全灭,连着这段时间蹦哒的结果拱手送人,可以说是惨得不能再惨。   太宰治带人亲自梳理了GSS这段时间吞并的大小组织,包括倒霉催的高濑会和高濑会倒台后被GSS一秒攻陷的KK商社,结合乱七八糟的情报线,最后得出结论。   人肯定不是从横滨的走私路线进来的。   那就剩下两个选项。   异能特务科,或者,军警。   太宰治眯起眼,觉得这口黑锅反掀起来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GSS的总部里,太宰治留在情报室,一张一张地翻看他们抢来的记录。   除了调查涩泽龙彦的事,太宰治揽下这次的活,还有自己的私心。   老板给的承诺就像吊在驴脑门上的胡萝卜,他才不会像中也一样,傻乎乎地努力升职,当森鸥外听话的社畜。   这场交易,从一开始,他就没指望从森鸥外那里得到答案。   他的目标,一直是横滨本地的这些老牌黑帮。   有的事情,如果是外人来查,可能完全摸不到头脑,但是在那些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常记录里,也许就隐藏着真相的踪迹。   很快,一份文件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份地质鉴定报告。   这也就这两年的事,KK商社想对擂钵街下手,建个什么游乐园之类的,就找人评估了地质信息,但是被军警那边拦了一下,就不了了之了。   报告显示,擂钵街与大陆相连的部分,和中心位置的土质不同,承载能力也不一样,设计时应该分开考虑。   太宰治噗嗤笑了——   原来是这样。   擂钵街一开始就是政府填海出来的秘密研究基地,就是说,一开始它根本就没有和大陆相连。   在那场爆炸之前。   所以说,早川八月说他路过,从哪路过?怎么路过?   是碰巧坐船出海到了政府的秘密机构,还是游泳被浪拍到了岛边?   怕不是——从人家的秘密基地里面出来的时候,顺便路过的吧?   他像个拼上了第一块拼图的孩子,美滋滋地把报告折好塞进兜里,继续看这个项目其他的相关记录。   突然,太宰治感到一束突兀的视线。   他低下头,在他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黑色头发、红色眼睛的孩子,他约摸七八岁的模样,戴着一个厚厚的白色毛毡帽,五官立体深邃,看起来并不像来自日本。   尤其是那双暗红色的眼睛。   好似没有灵魂一般,浸着深沉粘稠的黑暗。   “太宰君——”   那孩子脸上荡漾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容,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飞快地向他伸出手。   太宰治瞳孔一缩,脚下发力准备往旁边滚去。   下一秒,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太宰治只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身体被谁突然抱住,几下滚到了一边。   眼前有些晕眩,太宰治疑惑地抬起头:“织田作?”   红发的男人挡在他的身前,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从另一边出现,从旁边抵上了那小孩的脖颈。   早川八月还保持着在北美时的伪装,只是连衣裙外多套了一件从头包裹到脚的休闲帽衫,刀身从过长的袖子伸出来,显得整个人娇小不少。   小孩丝毫不显惊慌,淡定地举起手,手心藏着的毒针啪一声掉在地上。   他好像知道这一幕会出现似的,反而勾起嘴角,弯着眼眸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啊,八月。”   早川八月加重了力道,刀刃擦破表皮,血流下来。   他微笑的眼眸中没有温度。   这两个人显然是认识的。   太宰治忍不住有些跑神。   早川先生的女装……别有一番风味啊。   他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问道。   “早川先生,他是……?”   那小孩完全不在意身上的刀口,脸上的笑容更加扩大了,愉悦道。   “我啊……我可是,八月的前男友哦……”   作者有话要说:太宰治:……   看看费佳的年龄,再看看八月的年龄。   靠!变态啊!   八月:我不是我没有!   PS我看大家都很懵逼的样子是这样的!这件事不是真的!是陀脑补的!   最近考试周 一滴都没有了 摊 我尽量保持日3000 但是赶不上的话就没办法了 考完给你们补考完回来回评论 爱每个留言的小天使么么啾谢谢茗和清酒的营养液呀- 第24章 敌意   太宰治和织田作同时一惊。   他们看看小孩的年龄, 再看看早川八月,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八月:“…”   等等,不是, 我的风评真的有那么差吗?   吉光快笑疯了。   【拜托, 让你平常表现得就像个变态一样!】   八月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默默收回手,刀刃消散于无形。   “不是, 他……他叫费奥多尔, 应该,算是我的一个熟人吧。”   这一天, 早川家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对此, 太宰治表示十分不满。   这个小孩可是想杀了他啊!货真价实的想谋杀他啊!   黑发红眸的小孩丝毫不显拘谨,进门就自来熟地换了拖鞋,自觉地把外套和帽子搭在衣架上。   甚至还转头招呼太宰治:“不用客气, 快进来吧。”   太宰治:“…”   去你丫的!你穿的是我的拖鞋!   早川八月拎着费佳的衣领把他揪到一边,拿出客人穿的一次性拖鞋来。   “别捣乱,你穿这个。”   太宰治气死了:“我不要穿他穿过的!”   八月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 把自己的拖鞋拿出来:“那你穿我的……”   然后他就准备换上客人穿的一次性的拖鞋。   这样一来——八月穿的就和费佳相同了。   费奥多尔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太宰治:“…”   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感觉很不爽。   非常不爽。   他深吸一口气, 露出乖巧可爱的笑容。   “算了,我穿一次性的就好, 早川先生明天要买我喜欢的颜色回来哦……”   说完,两人隔空对望一眼。   太宰治勾起嘴角。   扳回一局!   这天晚上, 中原中也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两人针锋相对的场面。   费奥多尔夹起一条蟹柳,一双死鱼眼波澜不惊,语气却阴阳怪气。   “啊呀, 原来你第一次吃八月的料理啊。真可惜,我之前可是吃了好多年呢。对了,关于八月,很多事你都不清楚吧,全都可以问我,没关系的哦……”   “这就不用了吧。毕竟,过去的喜好和过去的人一样不重要呢,人嘛,变得可是很快的——是吧,“前男友”先生?”   太宰治微笑着举起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了那条蟹柳。   然后,松开手,啪嚓连筷子带蟹柳扔进了垃圾桶。   “啧,沾上脏东西了,早川先生,我的筷子脏了,帮我再拿一双……”   中原中也:“…”   他一脸复杂地问身边的织田作。   “这小孩是谁?太宰……这青花鱼刚满五岁吗?”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不知道……”织田作之助担忧道,“八月说是他的熟人,但是……我觉得那孩子不太对劲。”   “但是八月说没问题,这几天他跟着就行,具体的问他也不说……”   中原中也一听,这套路他太熟悉了!   他立马补充:“是不是你总感觉哪里都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不对劲,问了他们就说没事,还想尽办法把你调开?”   织田作和中原中也默默无言,对视一眼。   数秒后,共同沉痛地得出结论。   “八月太宰,肯定是要搞事了。”   织田作:“总之,你最近帮我看着八月一点,尽量别让他单独行动。”   一个人能被调开,就两个人盯梢!   中原中也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中也——”八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去洗手,来吃饭了!”   中原中也应了一声,一拐弯进了卫生间。   撇开太宰治和费佳的火花带闪电不谈,这样人员齐全的晚餐,还真的是久违了。   中原中也小的时候,常吃八月做的饭,这个人好像就没什么不会的,那时候家里上到改电路走水管,下到缝补衣服和床单,都是早川八月一手包办。   后来多了织田作之助,八月就只负责做饭了,再后来,中原中也长大了,八月在这个家就彻底“游手好闲”起来。   都说,味蕾是人类记忆最长久的器官。   中原中也品尝着熟悉的味道,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而另一边,太宰治的心情简直糟透了。   他真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这么厌恶一个人!   如果说对中也的讨厌,掺着一点点的嫉妒和性格不合,这个人就完全是令人恶心!   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腐烂的气息,像黑暗中浸在粘稠沼泽里断了根的藤蔓。   但是,他又有种预感。   这个人,会是解开早川八月秘密的关键。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聊,简直不能再讨厌。   同一张餐桌上,并排坐着的三个人心思各异,气氛一片祥和。   太宰治收敛起不小心流露出的些许不耐,微笑着向八月提议。   “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吧?这位……费奥多尔小先生,不如今晚和我一起睡?”   八月想都没想道:“不用,他跟我睡就好。”   此话一出,餐桌上另外三个人同时一口气噎到嗓子眼——异口同声。   “不行!”x3   八月抬起头,露出疑惑的眼神……   太宰治微笑:“我也突然想和早川先生一起睡了呢,我们还没一起睡过啊,太不公平了。”   中原中也匆忙咽下呛在喉咙的一口饭,大声跟上:“我!青花鱼要一起的话我也要!”   织田作之助面无表情,连解释都省了:“那我也一起吧,八月。”   早川八月愣了几秒,扑哧笑出了声。   他的眼角弯弯的,忍俊不禁道。   “好吧……那今晚,大家都在客厅打通铺好了。”   结果,这通铺一打就是好几天。   宛如小学生的暑期合宿体验课。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二天,八月带着费奥多尔去跟森欧外汇报北美那边的工作。   进门之前,带进去的是一个黑发红眸的小男孩。   进门之后,带出来的是一个穿暗黑Lo裙的双马尾幼女。   太宰治来到早川八月的办公室商量后面的安排——看到被打扮得仿佛洋娃娃一样的费奥多尔,笑到就差原地打滚。   他从八月那学了昵称,叫起来更显讽刺。   “很适合你嘛,费佳……”   费奥多尔抬起眼皮,嘴角都垂了下来:“听你叫费佳真是恶心呢,太宰君。”   太宰治的嘴角疯狂上扬。   他拿出几份扔给中也代写的工作报告。   “GSS和高濑会那边的情报线已经梳理完毕,全部转交给红叶姐了,这几天陆续有小组织向港口Mafia投诚,五千亿是时候开始回收了,森先生的意思,明面上的资金和渠道都由我们负责。”   八月听得一阵牙酸。   拜托!有谁还记得他的本职只是个小小的黑心医生吗?   他蔫蔫地低下头:“森先生真会使唤人……”   最重要的武器和装备交给别人,让他负责明面上的资金和对外渠道,这东西说重要也重要,但是就算没有了,也不会动了港口Mafia的根基。   白干活不给权,帮他挣钱做社畜,真是狡猾的家伙。   八月扁起嘴。   太宰治看的心里痒痒的,总觉得这人要是顶着一双狗耳朵,那这会一定已经可怜巴巴的耷拉下来了。   可爱。想rua。   八月只颓了一瞬,就恢复了平时的模样,问道:“说起来,我离开这段时间,红叶姐那边好像有人管医疗部要了死亡名单。”   原则上,港口Mafia的医疗部才是八月的业务范围,但是森欧外一个人当两个用,现在太宰治干的基本都是情报部门加外勤的活,八月则兼职了外联的部分。   太宰治没关注过这件事,但是听八月这么一说,立刻联想到了什么:“谁?叫什么名字?什么职位?”   “坂口安吾……”八月笑眯眯道,“很有善心的孩子啊,好像还是作之助的熟人,据说是在作之助常去的Lupin酒吧偶遇的,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太宰治挑眉:“哪边的?”   八月摇摇头:“不知道。最近你多去lupin几趟?”   太宰治应下了,“刚好,我这也有个有趣的消息……关于那个涩泽龙彦。”   “八成是官方放进来的,不是异能特务科就是军警。”   “哦……”八月有些兴奋,“抢锅大赛的时间?”   这口锅花落谁家,就看甩锅技术哪家强了。   太宰治露出笑容:“我觉得你的异能会比较好用。”   费奥多尔听着他们打哑迷似的的对话,漫不经心地捻动着垂下的假发片。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时不时搞突然袭击的涩泽龙彦,横滨按预定的轨迹平稳行进。   不如说,正因为有这人在,横滨被港口Mafia收拢的速度反而加快了不少。   一些小组织害怕被袭击,纷纷抱大腿以求自保。   太宰治在织田作之助的介绍下,成功的混进了lupin酒吧,并和坂口安吾初步相识。   这天,他照例来到lupin的时候,没有织田作和坂口安吾,反而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小孩子,而是长大版本的费奥多尔。   酒吧暗淡的光线更衬出他苍白的肤色,成年人的体型,让那双一潭死水般的眼眸显得更加阴鸷。   他坐在吧台前,侧对着进门的太宰治,右手转着小半杯透明的伏特加。   吧台后空荡荡的,酒吧里也没有一个人。   “如果可以的话。”太宰治挑眉,“真是不想和你这样独处呢,费佳。”   费奥多尔咧开嘴,“不,我们是一样的,太宰君。”   他举起酒杯,酒吧灯光在杯中闪烁。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所有人里,只有你对我的敌意最重吗?”   费奥多尔没等他的回答,自顾自继续说道。   “这是因为,他们只需要一个范围,只要呆在里面就满足了,而像你我,像我们这样的人……”   “我们永远不可能被那种简单的东西圈住。”   “一旦找到了信念,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就算蹭破皮肤扎进手心,不将它牢牢抓紧在手里,不追根探底地去实现——那是不可能的啊。”   他微笑着向太宰治发出邀请。   “怎么样,太宰君?”   “六年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过去的早川八月是什么样的人……”   “你真的不想听一听吗?”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欠了章更新……记下来……考完试补回来……   下面两章是过去的事ww 第25章 救赎   费奥多尔第一次遇见早川八月, 是在西伯利亚广袤又荒芜的土地上。   纷飞的大雪冰封了土地,手指和脚底冻红溃烂,掉底的靴子和冻烂的皮肤粘连, 单薄的衣衫难以抵挡直达心底的冰冷。   意识渐渐发昏, 呼吸灼热滚烫, 眼皮好像有千斤重。   他不想死去。   如何在这世上诞生,已经不遵循他的意志, 至少, 他想要决定自己何时何地去死。   如果——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   请赐予我救赎吧。   逐渐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孩子。   白发红眸的男孩微笑着站在他的身前, 手中握着一块锐利的尖石——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他的声音很轻, 但是费奥多尔还是从唇形分辨出了那句话的模样。   他说。   “你的愿望,我听到了。”   被白雪覆盖的大地上,满目都是滚烫的鲜红。   绝对不是个正常的人。   这是费奥多尔对早川八月的第一印象。   就如同他的祈祷那样, 费奥多尔活了下来。   甚至还附赠了一个小小的跟屁虫。   “费佳费佳!”小孩揪着他的衣角,好奇地四处张望,“这里是哪里?今天是几月几号?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费奥多尔耐心回答。   “这里是俄罗斯, 西伯利亚, 额尔齐斯河旁边的小城。”   “今天是十一月十五号。”   “这几年的话, 欧洲那边一直在打仗,最近的话, 据说鄂木斯克囚堡有异能力者混入,导致犯人集体出逃。”   小孩歪过头。   “异能力者?”   费奥多尔答。   “就是拥有异于常人能力的人。”   “这样啊……”   他若有所思。   “那——费佳一定也是异能力者吧!”   费奥多尔心底一惊。   就听小孩继续说道。   “因为……费佳异……于常人的可爱嘛……”   费奥多尔:“…”   说到异于常人, 早川八月恐怕能当个未冕之王。   他总是神出鬼没,一开始的时候,一个月要消失一半以上的时间。   每次消失回来,身上都会带着不同的伤口。   有时候是烧伤, 有时候是刀口,有时候干脆就没了没了一条胳膊或者是腿。   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这人却仿佛平常一样,笑着给他送上沾着血的礼物。   有时候是一把小刀,有时候是好吃的火腿,实在惨烈的时候,就摘几朵路边的野花。   他好像不知道痛苦为何物。   费奥多尔困惑极了。   为痛苦悲伤,为快乐微笑。   人生来如此。   为什么这个人如此反常?   “诶?你问我为什么要笑?”   小孩惊讶极了,好像他在问什么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是因为不想要费佳感到痛苦啊。”   “费佳是个好人。”   “看到别人痛苦的时候,费佳也会感到痛苦吧。”   “难道不是吗?”   好人。   从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他。   费奥多尔活到今天,被迫也好,自愿也好,已经背上了太重的枷锁。   鲜血和污渍会模糊人的模样。   大多数人在看到他所背负罪孽的第一眼,就会尖叫着跑开,留下混杂着惊恐和厌恶的污秽之语。   生长在泥潭里的花朵,若是不染上污泥,该如何破土而出?   但若是被污泥包裹,柔软的花心,就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那一刻,他早就腐烂坏死的心脏,仿佛被触动了一瞬。   费奥多尔六岁生日的那天,饥肠辘辘的在街头流浪,遇到了一个传教的神父。   神父看他可怜,塞给他一小块黑面包,还有一本翻得破烂的圣经。   “我要去了,我要去的地方,你们不能抵达。”神父徐徐念道,“我告诉你们一条救赎之路——你们要彼此相爱,像爱自己一样,去爱别人×。”   男孩的笑容灿烂,那双宝石一般的暗红眼眸里,好像满满只有他的身影。   费奥多尔有些走神。   是这样的吗?   原来是这样的吗?   所谓的爱——原来就是这样的吗?   这样想着,费奥多尔第一次,主动向男孩伸出了手。   或许,这就是神明给他送来的救赎。   也许晚了一点,但还是来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透着神圣的悲悯。   “不笑也没有关系。”   如果不能共享欢乐。   黑发的少年这样想。   那至少,就让我们一起沉沦于痛苦吧。   小孩的眼睛睁大了,仿佛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回答。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他仍然没有为费奥多尔带来痛苦。   人一旦有了同伴,好像再艰难的时刻,也能够忍受了。   他们一同抵抗命运的苦难,交换彼此手上的黑面包,共饮一杯珍贵的小麦啤酒。   他们睡在一张床上,肌肤相贴,紧紧拥抱,用彼此的体温抵挡窗外呼啸的寒风。   小孩好像什么都懂,但是又缺乏这个世界的常识。   漫长的寒夜里,顶着闪闪发光的漫天星辰,费奥多尔用垃圾场里别人不要的旧木料,一路走了很远,换来一张老旧的摇晃藤椅。   他们看着无垠的大地,绚烂的极光在天际线边若隐若现。   小孩的身体很弱,长得也不高,细胳膊细腿的,费奥多尔喜欢将人整个揽在怀里,把下巴放在他柔软的短发上。   就好像这个人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这是属于他的,也只属于他的宝物。   刺骨的冰寒让大地一片静默,只有耳边小孩叽叽喳喳的声音,鲜活又温暖。   他说。   “费佳,这世界上的异能力者多吗?”   “费佳,异能力者那么强大,为什么没有人建立新的国家?”   “费佳,这些异能力者的名字都好奇怪……”   小孩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身体一绷,严肃地问。   “费佳……你的全名叫什么?”   费奥多尔回答:“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小孩手里的书啪一下掉在地上,顺着门坎秃噜滚了三圈。   “罪……罪与罚?”   费奥多尔:?   他怎么知道的自己异能力的名字?   小孩诡异的沉默了很久,突然握起拳头,振奋道。   “费佳——我们开一家孤儿院吧!”   费奥多尔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突然想开孤儿院?”   小孩沉痛道。   “一定要搞实名登记的那种,多收进一个名字,这世界上就少一个搞事的异能力者啊!”   “说起来,如果我收养一个孩子,然后给他起名叫阿加莎,那将来他会觉醒无人生还还是东方列车谋杀案?”   费奥多尔:?   这人的思路总是那么奇特。   费奥多尔更没想到的是,孤儿院居然就真的轰轰烈烈的建了起来。   要知道,这人自己还都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啊!   又是一次很久的消失,回来的时候,小孩浑身浴血,不知道从哪抱来了一堆金子。   他们换了一部分,盘下城市边缘废旧的教堂,又买了牛奶和食物,给附近无家可归的孩子布置些捡垃圾、卖报纸的任务,作为奖励发放。   在这座忙碌的城市里,阴影下的老鼠衔着叼来的面包屑,从四面八方赶来。   小孩在孤儿院忙里忙外的时候,费奥多尔离家的次数也逐渐多了起来。   有的时候,身上也会多了一些伤口。   他们保留着各自的秘密,又心照不宣的生活在一起,像两只抱团取暖的鬣犬。   孤儿院的规模逐渐扩大,有一天,费奥多尔带着几道长长的刀口回到家,失血过多让他感到头晕目眩,小孩一打开家门,他就直直地倒了下来。   下一秒,他的意识却逐渐清醒过来。   身体好像重新恢复了活力,身上的刀口也不再流血,他下意识摸上去,皮肤平展如新,好像之前受伤的事从未发生过。   “怎么样,我厉害吧……”   小孩白色的短发沾上鲜红的血,面上却是一副灿烂的笑脸,那些原本在他身上的刀口,一条一条,浮现在了身前人相同的位置,皮肉外翻,血浸湿衣物,滴在地板上。   费奥多尔想起那天晚上,男孩义无反顾割开手腕的模样。   仿佛救世的神明。   仿佛受难的耶稣。   悲悯又宽容。   费奥多尔神情恍惚,他近乎迷恋地轻抚上小孩沾血的脸颊。   这是他的救赎。   独属于他的救赎。   这就是,爱啊。   少年的语调迷离,在黑暗中沉沦叹息。   “你真厉害,八月。”   “就这样……继续为我而活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这事其实就是这样的。   八月:刚来这个世界,遇到第一个人,顺手救他一下费佳:他爱我,不解释希望这章能过审……头秃冒着挂科风险赶出来的更新×似乎是耶稣说的 第26章 仁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费奥多尔开始享受早川八月对他的特别。   小孩会给他留下最柔软的面包,在漫长的寒夜为他守候,无数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破旧的教堂前点起明亮的灯火。   他尤为喜爱小孩为他治疗的那些时刻, 暗红的烛光一明一暗, 少年将人整个圈在怀里,看不见的利刃割开他的苍白的皮肤, 就像上帝在精心雕刻着心爱的作品, 为他盖上专属的戳记。   骨和血,罪与罚。   每当这时, 费奥多尔都油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仿佛生命的循环已经完成, 好像他的罪孽也能被宽恕,在通往乌托邦的理想道路上——他再也不是孤单一人。   他开始希望,这时间能够变得更长。   更长一点。   额尔齐斯河上的坚冰融化, 绿色的嫩芽冲出泥土,大地上开满殷红的凌霄花。   难得的休息日,孤儿院的孩子们在草地上欢快的玩耍, 小孩躺在高大的榆树阴下, 叼着狗尾巴草打瞌睡。   费奥多尔走到小孩面前, 托着他的屁股把人抱到了河边。   美梦被迫醒来,小孩不满地嘟囔了句什么, 闭着眼把头埋进他的颈间。   眼前的河水涓涓流淌,鼻尖萦绕着青草的气息。   费奥多尔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小孩柔软的指尖。   “八月……”他问, “你消失的时候,都去了什么地方?”   “很多地方啊……”小孩迷迷糊糊地回答,“有时候是有忍者的城镇,有时候是夜晚的百鬼夜行, 还有战场、贫民窟、盗贼团……”   费奥多尔注意到,他说的是“有时候”。   “你自己不能控制会去哪吗?”   “暂时还不行……”小孩皱起眉,“现在的我还是太弱了……”   “太弱了?”   “嗯……”他说,“想要稳定下来,要很大的能量才行。”   微风刮过耳畔,撩动细长的草叶。   费奥多尔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彼此依偎,却又对彼此一无所知。   最开始提出问题的时候,他并没有预料到这人会如此坦诚。   他的人生建立于谎言与罪恶——   信任是个奢侈的字眼,坦诚的人死得更快。   他是隐藏在暗处的老鼠,一旦暴露在阳光之下,只会觉得无所适从。   但是,唯有在这人面前。   但是,唯有此时此刻……   他张了张嘴,却好像忘了该怎么发出声音。   “混进鄂木斯克囚堡的异能力者……”   “就是费佳吧……”   小孩满不在乎地打断了他。   “费佳建立的组织,叫做什么名字?”   “死屋之鼠……”   “是嘛……”小孩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自顾自地睡了,“怎么还带“死”字的,这,这听起来好像不太吉利啊……”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从远处传来,春天的花苞绽开一片叶瓣,少年抱着小孩坐在川流不息的河边,静静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费奥多尔很久没有说话,直到周围起了风,漂浮的阴云遮住太阳,黑发的少年低下头,也任由发丝遮住表情。   一声轻笑。   “是不太吉利……”他说,“下次,我们换一个。”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小孩宛如柳枝抽条般成长。   费奥多尔不再刻意避开小孩行动,随着孤儿院规模的扩大,他甚至发现,小孩能在一定程度上帮上他的忙。   “你想进这个议员的家?”   小孩好奇地探过脑袋。   “我可以找人带你进去哦……”   “我们这有个孩子,被这家的管家收养了呢。”   所谓的高等人,不过是靠压榨别人,而过上奢侈的生活。   只要是人,就存在空隙。   只要有缝隙,老鼠无孔不入。   死屋之鼠的名气越来越大,上的通缉令也越来越多,以至于他们不得不离开教堂,过上隐姓埋名的逃亡生活。   小孩从不因此抱怨,他默默安顿好了一切,然后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笑容灿烂地说些有的没的。   “费佳,我们去游乐场吧!”   “费佳,我想看烟火……”   “费佳,为什么总是你抱着我?”   “这不公平,我也很喜欢小孩子啊,费佳变成小孩的话,一定会很可爱……”   生活回到了一开始的贫寒和窘迫,简陋的房屋里,费奥多尔抱着已经长高不少的小孩,低声安抚。   “等等,再等等……”   等他实现他的理想。   等他建立那个不存在罪恶的乌托邦。   然后就让他们一起……   就让他们一起……   每次想到这里,费奥多尔都会有些迟疑。   如果是原来的他,自然会在乌托邦建成之后,面带笑容地迎接死亡。   作为世界上最后一个异能力者死去,这是他能想到的,最高的荣誉。   可是……   从前,费奥多尔对这个充满罪恶的世界没有半分留恋。   旧世界的一切不过是无趣的铺垫,新世界的到来必然去旧迎新。   但是现在,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们这次的目标势力很大。   为了确保安全,小孩已经在安全屋憋了好几个星期,此时无聊到了极点,闭着眼睛和他玩角色扮演的游戏。   “哦,勇敢的骑士!”   他压粗了声音,模仿起苍老的语调。   “拯救公主和拯救世界——你究竟会选择哪一边?”   费奥多尔不再说话,只是调动身边的所有力量,愈发严密的将小孩保护起来。   他的异能力太过特别,一旦被人得知,等待他的会是比死亡还要残酷的结局。   然而,这一天还是来了。   事件终于尘埃落定,费奥多尔风尘仆仆地回到据点,迎接他的那张笑脸消失不见,只剩下桌子上冰冷的纸条。   ——我走了,费佳,我还会回来的。   小孩身上空间不稳定造成的消失是随机的,根本没有时间给他留下纸条。   这是求救的讯号。   费奥多尔的瞳孔瞬间缩小了。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他从未在外表露过小孩的异能,每次确保环境安全之前,都不会跟他见面,怎么会有人盯上他?   退一万步来说,负责保护他的那些人呢,为什么他没有收到任何报告?   到底是哪个组织带走了他?   费奥多尔不喜欢用自己的异能。   他觉得杀人是不对的,只是不得不做。   同样,每次使用自己的异能力,都让他觉得自己所背负的罪恶加深。   但是——找到那个组织的那天晚上,他一个人从正门闯进地牢,一路上杀死了遇见的每一个人。   这条路的尽头,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孩子。   他浑身上下都在流血,伤口不断浮现,又不断消失,他却还在微笑,任由伤口裂开又合拢,俯身治疗下一个病患,就好像他们刚见面时那样,就好像不知道什么是痛苦。   费奥多尔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小孩的胳膊,又触电似的放轻了力道。   “是谁?”他的声线阴冷,“是谁把你带到这来的?”   一个念头反复充斥在他的脑海里。   杀了他杀了他……   小孩的声音却透着困惑。   “你说什么呢?费佳……”   他歪过头,眼神一如既往的纯净又坦诚。   “没有人带我来这里——是我自己来的,我不是,给你留了字条了吗?”   “…”   费奥多尔如坠冰窟。   小孩笑了,和过去一样,坦诚又认真。   “我不是说了吗,我需要很大的能量——信仰的人越多,才能产生更多的能量啊。”   “本来孤儿院就够了……但是没办法,既然我们要离开,我总要找点其他的能量来源才行。”   他的白发沾着血色,笑容却灿烂。   和那天一样,小孩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荡漾和自满。   “怎么样——费佳,我厉害吧……”   他没有在说谎。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在说谎。   那些爱是真的,救赎也是真的,宽容是真的,欢乐也是真的。   只是——那并不是独属于他的宝物。   他只是神明众多的信徒之一。   空旷的地牢里,明亮的阳光从仅有的铁窗投下,小孩脚步轻快地打转,他将手放在每一个濒死之人的额头上,如同他每次治愈费奥多尔一样,将伤口一条条转移。   皮肤一寸寸皲裂,又一寸寸合拢。   血从脸上他的脸上流下来,在地面汇成红色的溪流,费奥多尔第一次发现,小孩那双总是微笑着的暗红色眼眸,冷漠又空无一物。   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救赎。   神不爱这个世界。   神不爱他。   神也不爱自己。   人生来就是有罪的。   费奥多尔这样认为。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那么,他应该为人类的罪责负责。   如果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神,那么……   人类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罪负责任吗?   费奥多尔的手攥成拳,指甲抠进皮肉——又倏尔松开了。   那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在这一刻,他终于找到了答案。   未来的魔人笑了,那双与眼前人相似的暗红色眼眸,好似没有灵魂一般,浸着深沉粘稠的黑暗。   他说。   “八月,你知道有一个地方,叫做横滨吗?”   作者有话要说:费佳:死屋之鼠不吉利,我们下次换一个名字。   下一次:天人五衰费佳:我真是个平平无奇起名小天才。   我要被你们笑死了,这文真的不是买股文啊!   太宰做cp是有理由的,八月是个比想象中更扭曲的存在 第27章 烟花   “什么?游乐园?”   中原中也露出麻烦的表情, “大晚上的,为什么突然想去游乐园?”   “因为费佳想去嘛,今天晚上还有烟花放哦……”电话那边的八月笑眯眯, “啊, 没事, 我就是跟中也说一声,你忙你的就好……”   “不!”   中原中也眼皮一跳, 连忙接道。   “我要去!你在家里等我, 我马上回去!”   中原中也挂掉电话,转身把从背后偷袭的人的脑袋一脚嵌进地里。   因为效率高武力值强, 这段时间, 他手下也配上了一个小队,帮忙增加火力,做些收尸处理的后勤工作。   火速解决掉今天的任务目标, 中原中也宣布他今晚有事要做,小队全体放假。   部下好奇地问,“中原先生要去做什么?”   中原中也:“哄孩子……”   一个大的, 一个小的。   中原中也回到家,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坐在电视机前, 激情四射地打着电动。   尤其是那个小的,带着双马尾的假发片, 穿了套暗红色的连衣裙,还附赠一个蕾丝边的同色choker。   这什么诡异的新爱好。   中原中也每次看到这个叫费奥多尔的孩子, 就感觉自己背后发凉。   还好他小时候八月没有觉醒这种奇特的癖好。   荒神保佑。   中原中也走过去,想拍拍两人的后背,但手即将落在费奥多尔身上的时候,八月刚好把小孩抱了起来。   落了个空。   八月抱着女装的费奥多尔, 若无其事地往门口走。   “走吧,中也,我们开车去……”   游乐园是人类制造的忘忧之地。   闪烁的霓虹,富有律动感的音乐,彩光和尖叫,好像一场幻梦,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忘却前尘往事。   中原中也端着饮料和零食,跟着这一大一小在人群里四处乱窜,只觉得头疼得不行。   那小孩就算了,八月怎么也跟着瞎兴奋啊?   明明小时候他们就没少去游乐园啊?   不少惊险刺激的游乐设施都要求身高一米四以上,八月就让吉光作弊,帮忙费奥多尔混进队伍。   两人坐了过山车,看了4D电影,在夜色里滑下三百米高的水道,穿过长颈龙喷出的瀑布,淋成一对落汤鸡,然后拿着工作人员提供的毛巾,相互擦拭湿透的头发。   八月在射击气球的摊位满载而归,然后在套圈的地方把之前赢的代币全都输了进去。   最后一环,费奥多尔拿了过来,套中一只小小的玩具熊。   八月把熊别在费奥多尔身后背着的小书包上,走在后面一直盯着它笑。   旋转木马粉红色的马鞍上,清脆的风铃声作为伴奏,早川八月抱着小小的费奥多尔,装模作样的给他讲当初没讲完的童话故事。   “骑士说,拯救公主是王子的使命。”   “国王大人,请许我出征的权利。”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中原中也听得没头没尾,莫名其妙,“所以,为什么不能公主世界全都要?敌人在哪?有多少人?我们这边有多少人?武器装备?”   八月笑得人仰马翻。   小时候,我们用一句话来概括世界。   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灰姑娘的继母下场十分悲惨。   小美人鱼在阳光下化作泡沫。   后来,我们对世界的形容越来越具体,也越来越缺乏想象的空间。   王子和公主结了婚,发现城堡里还要算账理财发工资。   灰姑娘的继母被流放边疆,种豆子的时候也许有了新的相遇。   小美人鱼化作泡沫,多年以后,王子在海边一坐就是很久。   美好是一瞬间的事,世界却会推着你向前走。   迎接未来的坎坷与分歧。   人生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   幸运的是,无论如何,我们都能到达终点。   八月笑够了,向中原中也提议。   “我们去鬼屋吧!”   鬼屋里面黑漆漆的,中原中也前脚进去,后脚就再找不到前面两个人的身影。   “靠!”他懊恼地吸了口气,“还是被甩开了!”   中原中也立刻给织田作打了电话:“喂,八月把我甩开了,对,你那边呢,知道太宰现在在哪吗……”   缓慢转动的摩天轮上,早川八月和费奥多尔面对着面。   终于到了两人独处的时候。   八月看着这人小孩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这算是什么,补偿?”   费奥多尔看着窗外愈来愈小的风景,若无其事道,“不然呢?横滨的走私渠道,不都被你挂了“戴白帽子的好心俄罗斯人”禁止入内?”   “APTX?”   “你觉得呢……”   “异能力吧……”   对面的人漫不经心。   “嗯……”   八月也有些感叹。   两个人从亲密无间到反目成仇,竟然只需要这么短的时间。   那年费奥多尔带他潜入了军警在横滨的秘密基地,他的目标是人工异能体蕴藏的庞大能量,费奥多尔的目标却是毁灭世界。   只是没想到魏尔伦临时反水,横插一脚想夺取荒霸吐,结果阴差阳错诞生了中原中也,功亏一篑。   八月把费奥多尔扔进了吉光制造的幻境,打包塞进开往俄罗斯的走私船。   其实,直到今天,他也没搞明白一个问题。   八月困惑地问,“那天,你为什么生气了?”   从那天起,费奥多尔就变了。   无论他怎么道歉、哄人,他们之间的隔阂都越来越深,距离也越来越远。   费奥多尔看着这人茫然的表情,沉默了很久。   “你不会懂的……”他说。   “哦……”八月点点头,也将视线转向一边,“这样啊……”   小小的包厢升到了圆形的最高点,游乐园的欢愉和点缀的彩灯一同断线,绚丽的烟花在天上炸开,四散的游人抬起头,惊叹的话语还未说完,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浓重的夜色里,雾涌动起来。   太宰治听完整个故事,很久都没有说话。   故事里的早川八月和他了解的相去甚远,但又在某一瞬间诡异地重合。   他想过很多可能,但事实还是超出他的预料。   神明……   这的确是很适合他的职业。   他突然笑了,“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魔人,还有编写爱情故事的天赋啊。”   这故事乍一听十分合理,其实细想起来满是漏洞。   比如,八月明明拥有两种能力。   另外一种却从没在故事里出现过。   可是故事的最后,费奥多尔却问他,知不知道横滨。   他们一直在俄罗斯活动,想潜入横滨的军警基地,怎么可能不动用八月的异能?   他既然知道八月的异能,平常怎么可能不用他做事?   将小孩保护起来,发现他不见了去砸其他组织的大门,明明就是为了将来的利益交换,却硬被他说成了真情流露的表现。   费奥多尔刻意隐去这些隐晦不明的部分,只留下情感上简单的逻辑和线索,就是为了,让整个故事更加动人。   也衬托出早川八月的愈发冷漠。   这招挑拨离间,用的真是妙啊。   太宰治冷笑一声。   “而且,这么听起来,所有事情都是你自己脑补的吧?”   无论是爱也好,不爱也好,救赎和悲悯,都完全是不存在的事情。   “你想告诉我什么?早川先生是个多么冷漠的人?”   “可是——从头到尾,你也丝毫没有关心过,他是怎么样的人,他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东西吧?”   “你只是享受着他的付出,爱着他爱你的模样,想要独占所有的爱而已……”   太宰治凉凉地感叹。   “真是扭曲的感情呢……还好,早川先生不算个正常的人。”   要是个正常人,被你这么PUA成功,得造成多大的伤害啊?   只能说,可喜可贺,幸好幸好。   他遇到的人是早川八月。   不过说起来,不是早川八月这样扭曲的人,好像也很难让魔人产生这样扭曲的感情?   费奥多尔一口喝完透明的酒液,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也许吧……”   “我一直以为,他会离开当初我背叛他的这个地方,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走,还把荒霸吐捡了回去。”   “看来六年时间,我在他心里的地位,估计也没多少吧。”   费奥多尔微笑,语气却十分恶毒。   “他看起来好像很重视你们?小心哦,太宰君。”   “在那个人的眼里,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丢弃的……”   太宰治忍不住吐槽。   “你讲了这么多,说来说去不就是嫉妒吗?”   费奥多尔:“…”   太宰治:“啧啧啧,老远就闻到一股酸味了,你喝的不是伏特加,是威士忌酸酒吧?”   费奥多尔:“…”   作者有话要说:陀不走空,陀总怎么可能是个恋爱脑呢故事肯定是有水分的,至于水分多大,就自由心证了 第28章 礼物   费奥多尔叹了口气。   “也是呢……”他慢悠悠地转过侧坐的身体, 露出另一边的手臂,“八月的爱都是真的——所以被他爱着的人,才会如此确信, 自己身在幸福之中。”   但是, 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 怎么可能真正去爱别人呢。   他所付出的东西,对他来说并不宝贵, 自然也就不会珍惜。   是真的, 也是虚假的。   太宰治的目光落在费奥多尔露出的左手上——那里,突兀地嵌着一块红色的晶体。   他的表情不自然地僵住了。   涩泽龙彦的异能力, 是将异能力者与他的异能分离……   而夺回能力的方法, 就是破坏掉异能身上镶嵌的晶体。   这个人,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费奥多尔!   太宰治眼皮一跳,立刻掏出手机, 从走进酒吧开始,一直毫无动静的屏幕上,果然显示出失去信号几个字。   玻璃杯与吧台碰撞, 发出清脆的响声。   “费奥多尔”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听完了故事, 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你说对吧——太宰君?”   窗外,浓重的雾气笼罩。   时钟飞速旋转, 拨回太宰治进入lupin之前。   中原中也给织田作打电话:“喂,八月把我甩开了, 对,你那边呢,知道太宰现在在哪吗?”   织田作头疼地回道,“我不知道。太宰的电话也打不通, 我们……”   中原中也还没听他把话说完,四周就啪一声暗了下来。   刚才还充满喧闹的游乐场,此时一片诡异的寂静。   阴沉的浓雾之中,熟悉的红黑色隐约闪烁。   “嗯……”中原中也迟疑道,“织田哥,我这边,可能出了一点状况。”   另一边,织田作之助躲过天衣无缝的枪击,闪身进入一条狭窄的小道。   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他握住电话严肃道。   “我想,我也是。”   摩天轮的最高点,包厢在风中摇晃,连接的铁环相互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   八月安静地坐着,等待雾气一点点上涌。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他点评道,“看来被我丢进幻境的那段时间,吉光给你吃了不少苦头吧?”   “只要在雾气的范围之内,中也和作之助就可以同时被支开,接下来就坐等吉光对付我,治愈的异能力被分离……杀死我也会轻而易举。”   他微笑……   “甚至都不用你亲自动手呢,费佳。”   明明是生死攸关的状况,这人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   费奥多尔最讨厌早川八月的这副模样。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   好像这世界上没什么值得他去在意。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他说,“我们应该是一种人。”   厌恶这个世界,厌恶活在这世界上的自己。   冷漠又空虚,卑鄙阴暗的老鼠。   他们都是扭曲又冷漠的人,所以那些炽热又真诚的情感,才显得格外具有吸引力。   “为什么,你会这么执着于立足于这个世界?”   也许刚开始的时候,费奥多尔的确产生过错觉。   他们是彼此在这世界上唯一拉住的绳索。   但是,他同时也不能再清楚。   所有那样不顾一切又不求回报的付出,都是和爱毫无关系的病态。   对于早川八月来说,付出爱并非他发自内心的想法,更像是在遵循某种指示,做出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行为。   “因为和一个人约定好了。”八月说,“要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然后,好好的活着。”   费奥多尔倏尔笑了。   是这样啊。   他低声道。   “所以……是我来得晚了。”   浓雾将包厢掩盖,视野陷入一片白茫,一丝寒光闪现,八月手中的短刃,压上了费奥多尔拿着的匕首。   青年的脸近在咫尺,轻轻靠近他的耳畔。   “不过……有件事情,我大概是忘了告诉你了。”   八月压着刀往下一转,费奥多尔顺势滚到了包厢的另一边,小孩的体形在狭窄的空间里,反而受到更小的局限。   雾已经涌上许久,他的异能力却迟迟未曾出现。   八月转过身,狭长的红眸笑成月弯。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我的能力自然也不是异能力。”   “而且,我家的孩子们,小瞧他们的话,可是会吃亏的哦,费佳……”   和朝夕相处的异能面对面,这的确是种新奇的体验。   中原中也看着面前那个散发着熟悉光芒的黑影,冷笑一声,左右转动了一下脖颈。   平日里为了训练刻意施加的重力,随着异能力的消失一扫而空,身体如此轻盈,还真是需要好好适应一下。   “刚好,我想揍你很久了啊……”   碰触到就可以改变重力的能力,那么,只要不被碰到不就好了?   一击,只要一击。   一发就把它解决掉!   橘发的少年昂起下巴,脸上的表情,张狂又肆意。   “被我踹上一脚,然后,就老老实实地滚回来吧,荒霸吐!”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天衣无缝正在寻找它的目标。   突然,它的脑中闪过接下来将会发生的场景,腹部遭到重击,接着是后脑和手脚,视野昏花,耳边嗡鸣。   它迅速转身后退,避开了来自身后的攻击,却一脚踩上地面上淬了毒的刺针。   身体在几秒后逐渐麻痹,回过神来的时候,手脚都被紧紧捆住,已经完全无法行动。   红色头发的青年站在它的面前,枪口抵住了它头顶的晶体。   既然能力是预知5-6秒后的未来,那么就在第7秒会发生的事,自然就无从得知。   天衣无缝睁大了眼——未来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   枪声响起,晶体破碎,一切化为虚无。   但是,猎物已经被陷阱抓住紧,看到得再多,也无能为力。   织田作扣下了扳机。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回来吧,天衣无缝。”   lupin酒吧里,太宰治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手枪,看也没看地一枪打烂了角落的防盗装置。   警报声疯狂响起,伴随着金属快速摩擦的声音和重物落地的响动。   仅仅十几秒的时间,酒吧就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金属密室。   “现代科技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格外好用呢……”   太宰治笑眯眯地盘弄着手上的枪支。   “多亏了你自己找来的异能,这下子你就算想误伤路人,也没办法了吧?”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早川先生的能力,可不是异能力哦——”   “费奥多尔”的脸色倏地变了。   “你想要拖住我,刚好,我也想要拖住你,一个没有异能力的魔人,对上一个无论受到什么伤都能快速痊愈的早川先生……”   太宰治歪过头,一脸的天真愉悦。   “不知道,谁会死的快一点哦?”   “费奥多尔”上前一步,太宰治就后退一步。   他沉默了数秒,突然勾起嘴角。   “或许你是对的。”   费奥多尔漫不经心地说。   “我想要独占那个人的爱,也享受着他的付出。”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因为,我喜欢他,不是亲人之间的爱,而是想要成为彼此的唯一,想要成为他心目中最特别的存在。”   “这是,对恋人的喜爱啊。”   他讽刺地笑了。   “在这点上——太宰君,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为什么?   每次想到只属于他们的约定,心情都会雀跃起来。   为什么会对被那人保护的中也产生嫉妒呢。   为什么对于费奥多尔的出现,会感到那么的不爽呢。   ——因为那侵犯了他的领域。   那个人的事,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和那个人相处的时间,有人比他要更长……   所有这一切,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不爽。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原来是因为,他想要成为那人心中最特别的存在。   他想要,独占他全部的心脏。   太宰治怔了一瞬,下一秒枪声响起,天花板上自动灭火系统的水管被打穿,水雾瞬间喷涌出来。   水雾遮挡了视线,他急忙向后退,但还是晚了一步。   “费奥多尔”的指尖触碰到了他的肩膀。   身影消失之前,他轻笑一声,在空中留下了一句话。   “看在我们同病相怜的份上——今天就送你一份小小的礼物吧。”   “让你看一看,真正的早川八月,究竟是什么样子。”   太宰治:“…”   他周身的气压飞速下降,面色阴沉地勾起嘴角。   “这个家伙……”   真是太讨人厌了!简直!讨厌到家了!   太宰治抹了把脸上的水,按下兜里的控制器,酒吧安保装置逐渐收回。   lupin的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戴着白色兜帽的身影。   是许久未曾出场的吉光。   太宰治的心情正烦躁,语气也十分恶劣:“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可以脱离八月独自行动,所以不是人形异能,难道你平常的时候就一直存在,只是依靠什么东西实体化了?”   突然被扒马甲的吉光:“…”   不是!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不高兴干嘛冲我撒气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吉光:猝不及防地被扒了马甲为什么我什么都不做也能被扒马甲?   你们这些心脏的家伙都离我远点!   我本来想让陀总说“我想上他” 后来觉得emmmm……   说好的糖没写到 我今晚继续谢谢清酒、妖妖、苜北、兰栀、环吉烷、暮秋初五、夜影悠月、红袖添香、无事无事大家的营养液啊-【之前太忙忘记看了】 第29章 吻别   生气归生气, 该干的活还是要做。   官方既然把锅甩了出来,明面上能找到的证据恐怕都已经被查了水表。   与其从港口Mafia势力薄弱的官方内部下手,不如直接从源头把问题解决。   找到涩泽龙彦, 再给他丢个幻境, 有太宰治在, 不怕有话套不出口。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要感谢费奥多尔。   一转头给港口Mafia送了这么大一个把柄就算了,甚至还贴心地标好了位置。   要知道, 找到一个刚好能覆盖太宰治、中原中也、织田作之助以及早川八月的地方, 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交叉定位一下,今晚跑上几个小时, 得出涩泽龙彦的所在, 也就是时间问题。   只是,太宰治有些在意费奥多尔走前的那句话。   礼物?他想对八月做什么?   他沉下脸,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游乐园上空, 八月和费奥多尔基本是菜鸡互啄。   两个人都不是武力型,在近身格斗方面半斤八两,半天也没能分出胜负, 费奥多尔看准空隙, 一把抓住八月拿着刀的手腕。   异能力, 罪与罚。   八月微笑,伤口在身上裂开又消失:“你知道, 你的异能力对我没用的。”   不需要有用。   费奥多尔露出了然的笑容。   有件事,只有费奥多尔知道。   在伤口愈合的时候, 早川八月的动作会有微妙的僵直。   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包厢的门,一半的身体在半空中高悬,汹涌的夜风刮过耳畔。   他勾起嘴角——向后仰身一跃。   八月胸口一跳,扒在门边探出头。   夜色如幕, 红裙在空中纷飞,好像一只濒死的蝴蝶,最后张开它的翅膀。   半空之中,费奥多尔凭空消失。   淦,果然让他跑了。   他离开的这六年,这家伙找到了空间系的同伴了吗。   不过,这也在预料之中。   八月收起短刃,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打算给组合的首领打个电话。   我查遍整个横滨的摄像头,就不信你他妈还能一夜之间给我传送到大西洋去!   他还没拨出一个号码,突然被一股不妙的气息包围,刀刃在袖中划向手心,想也不想直接捅了出去。   刀尖准确地插进脏腑,身前的人吃痛地闷哼一声,却没有后退。   八月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黑发的青年恢复了原本的年龄,整个人比他高出了一截,费奥多尔顶着腹部的短刃,抓住他没拿刀的另一只手,八月刚想反抗,就感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异能力,罪与罚。   身体不受控制了一秒,嘭一声被人按到了后面的玻璃窗上。   包厢随着两人的动作剧烈晃动,向前划出一个极大的弧度,费奥多尔再次发动异能,包厢划回来的时候,顺着惯性压在八月的身上,呼吸喷吐在他的耳边。   他说。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生气吗?”   我现在告诉你。   八月睁大了眼——   刀尖刺穿费奥多尔的身体,口腔里血液的腥气和身前人过于亲密的气息交织。   温软的唇瓣相贴。   八月愣了一瞬。   下一秒,辛辣的酒液猝不及防地涌入喉咙、呛进气管。   靠!这人真他妈混蛋!   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费奥多尔勾起嘴角。   黑发的青年站起身,毫不犹豫地拔出插在腹部的短刃,血倏尔涌出,他举起刀,狠狠刺向自己左手的晶体。   夜色深沉,八月看到他的唇语。   那是一句法语的诗。   既然无缘再见的,那就径直去爱吧。   ——维尼。   刀刃啪一声掉在底板上。   包厢恢复了空荡荡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醉酒的晕眩感出现,身体不受控制,头脑也逐渐昏沉起来。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八月强撑着最后一点理智,顺着包厢向外爬去。   在恢复正常之前——他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才行。   太宰治带着吉光搞定涩泽龙彦,打开手机接到的就是这样的消息。   八月不见了!   太宰治:?   这就是那只死老鼠所谓的礼物?   他不会是直接把八月拐走了吧?   太宰治立马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向中原中也询问更详细的信息。   在得知他看到有什么东西从摩天轮顶部跌落,之后去找,除了血迹没看到其他人影之后,太宰治陷入了沉思。   数秒后,他和中原中也说。   “他肯定还在游乐园里。”   “我们分头找吧。”   虽然这么告诉中也,其实,太宰治已经知道该怎么找到他。   他转身冲吉光露出微笑。   “你知道他在哪……对不对?”   吉光:“…”   别问,问就是不敢动。   游乐园的摩天轮下,有一个存放供电设备的地下室。   “确定是这里吗?”太宰治问。   “应该吧……”吉光挠挠头,“脱离八月的时候,我只能模糊感觉到他的位置,说起来很玄,就好像什么精神联系似的……”   太宰治“哦”了一声:“所以你平时就寄宿在早川先生体内?啧,那你岂不是什么都能看见?”   “真麻烦,就没什么办法让你消失吗,我的异能对你有用吗?”   吉光:“…”   你想干什么不能被我看见的事啊?   而且,别说的好像是要杀人灭口一样好不好!   见他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太宰治也不再多问,转身走进地下室漆黑的通道里。   如果早川八月想躲,那你是绝对找不到他的。   所以,当太宰治轻而易举地在地下室布满灰尘的角落找到他的时候,心底就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费奥多尔那个混蛋究竟干什么了?   他快步向蜷缩在角落的人走去,还差几步的时候,青年缓缓抬起了头。   “你别过来……”   太宰治从没见过这样的早川八月。   他向来是从容的,是优雅的,即便是撒娇耍人的样子,也都是生动鲜活的。   但是,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死人。   青年垂眸看着地面,好像一切都无法令他产生波动,那双暗红色的眸子,照不进一丝亮光。   他偏头露出脆弱的脖颈,捡起旁边地板上的短刃,在上面压出血痕。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我自己。”   太宰治呼吸一窒。   八月倏尔笑了。   “对了,我忘记了,我是不会死的。”   他轻笑出声,语调轻快地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刀锋缓慢划过他的骨节,每到一处,他就指出那里的血管和神经。   “那换个方法怎么样?用这把刀把脖子整个割断好不好?副神经、迷走神经、颈静脉、颈动脉、淋巴结、第四颈神经前支……”   为什么选择做医生呢?   因为太熟悉了。   实在太熟悉了。   每一处,人体身上的每一处,一寸寸骨骼,一片片肌肉,哪里有血管,哪里有神经。   怎么样才能死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但这都是徒劳。   青年的表情迷离,手上的刀锋缓缓嵌进肉里。   “只要我还有意识,就一直往里割开好吗?长好的话就再割开,把刀一直往里按,这样会怎么样呢?隔着刀片的话,还是会愈合吗?血管会合拢吗?会穿过他……还是,会绕开他再长起来呢?”   他喃喃自语。   “你别过来……你们不要过来……我不要继续了,别过来,你们不要来……”   太宰治这时才意识到,八月将他认作了什么其他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心脏像被荆棘缠绕,还在不停收缩,刺扎进肉里,鲜血淋漓。   那双鸢色的眸子微微阖上,他艰涩地出声。   “不是……我不是“他们”……”   青年的表情茫然起来。   “那……你是谁?”   “太宰治……”他说,“我叫太宰治……”   青年重复道,“太宰……治?”   “那是谁?”   太宰治的心脏像是突然被攥紧了。   他平复了几秒,才回答他的问题。   “我是你的……家人。”   “家人……”青年低下头,好像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家人,是什么?”   太宰治屏住呼吸,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尝试向青年靠近。   “家人就是,不会伤害你的人,会永远爱你的人。”   青年的神情更茫然了。   良久,他摇了摇头。   “没有这样的人。”   太宰治终于走到他的身前,青年低着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仿佛一下子就能折断。   他从未见过这人如此脆弱的模样。   像个易碎的玻璃玩偶。   太宰治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想法来。   想要保护这个人。   想要成为他在这世界的依靠。   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动作,像是对待珍贵又易碎的工艺品,蹲下直视那双无神的眼睛。   “有的……”太宰治笃定道,“会有的……”   青年喃喃道。   “没有的……”   “有的……”   “没有……”   “有的……”   两人幼稚地对峙了片刻,青年忽然鼓起脸颊,大声道。   “我说没有!”   太宰治忍俊不禁。   这人说话平时总让人憋气,现在好像变回孩子似的,反而觉得有趣多了。   他也毫不退让:“我说有的,就是会有的。”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了——   八月的嘴一扁,眼泪啪哒啪哒地从眼眶掉了出来。   “你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太宰治没料到这展开,胸口倏地一酸,一下慌了神。   “没有,没有欺负你……”   这句话显然没有让事情变得更好,八月低下头,眼泪流的更加汹涌。   “你们都欺负我……”   像是忽然打开了闸口,他止不住地说。   “我好疼,我不想继续了,你们不要过来,真的好疼……”   “为什么是我呢?死掉会让一切结束吗?我想死掉,为什么我没办法死掉?”   “我不想笑,我讨厌疼,我讨厌疼……”   太宰治知道,现在大概是问出早川八月秘密的最佳时刻。   但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管什么游戏,心脏酸胀到无法呼吸,只能手足无措地想擦掉青年的眼泪,又在半空中停下手来。   “不疼了,现在不疼了,不疼了……”   他单薄地重复。   明明只是些无用的安慰,却奇迹般让事情变得更好了一点。   眼泪停了下来。   青年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着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啪嗒啪嗒又掉起眼泪。   “你们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中也总是不肯叫我哥,作之助不让我吃炸鸡,太宰……太宰治最过分,他总想扒我的马甲……”   他一边说,还一边打了个嗝。   他好像忘了,那个叫太宰治的,现在就蹲在他的身前。   “有什么好扒的,知道什么就那么重要吗?没听说过距离产生美吗……”   太宰治哭笑不得,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讲。   “以后不扒了……”   才怪……   他在心里补充。   八月扁扁嘴,不满地继续列举。   “还有费佳……”   太宰治一秒警觉起来。   “费奥多尔也欺负你了——他怎么欺负你的?”   八月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太宰治还在等早川八月的答案,一边在心里提前盘算着怎么找魔人的麻烦,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已经是一张放大的脸。   青年纤细的手指扣住他的后脑,轻轻向前一拉——唇上传来微凉柔软的触感。   那味道甜甜的,混着微妙的酒味和薄荷香。   每一根神经都震颤起来。   太宰治整个人都僵住了。   青年松开手,眉毛往下一撇,满脸的委屈巴巴。   “他就……就这么欺负我的!”   “他好过分啊!”   作者有话要说:太宰治:……   太宰治:魔人,你死了。   我宣布!从今天起,罪与罚再也不是好朋友了!他们是情敌!(我错了,我承认我写这一段的时候一直在脑部陀总的单人修罗场番外【不)   是这样的,八月的自我防护分为三阶段:正常疯批幼稚鬼,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前前前一章的时候提到过喝啤酒的剧情,那玩意度数低,陀总那个时候看到了八月疯批的一面,就想给太宰展示一下让他知难而退,谁知道一不小心给八月完全整断片了,莫名其妙给情敌当了一回助攻……为陀点蜡 第30章 异常   太宰治的脑海里嗡一声炸开了他几乎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去的。   八月闹了一通, 不知道是睡还是昏了过去,浑身的温度滚烫滚烫,他把青年抱在怀里, 头回知道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手放下去, 抬起来, 放下去,再抬起来, 就是不知道该放在哪。   然后他发消息联系了织田作和中原中也。   两人火速赶到, 完成了任务的交接,太宰治松了一口气, 怀里空荡荡的时候, 又有一丝丝的失落。   他连家都没敢回,连夜回了港口Mafia大楼,坐在八月的办公室里发呆。   呆了一会——他觉得这样不行, 干脆顺手处理起八月的工作来。   早川八月很早就给他开了干部的权限,因为会引起森鸥外的忌惮,太宰治一直都没怎么用过。   涩泽龙彦的录像带要用来和森先生交涉放织田作之助离开港口Mafia的相关事宜, 等八月醒来再做处理, 当前紧要的任务, 就是寻找魔人的踪迹。   距离魔人跑掉还不到一个晚上,说不定还来得及。   太宰治毫不客气地把八月的部下们从美梦中叫醒, 任务一个个布置下去,那副模样像极了压榨社畜的黑心老板森鸥外。   安排好一切, 他有一笔没一笔地起草事件的工作报告。   写的非常之三心二意。   太宰治刚写了两行,心思就飞到了八百里之外。   不知道八月醒了没有?   他醒了之后不会还是那副幼稚的模样吧?   那副样子要是被中也他们看到可怎么办?   他睡着了吗?要是睡着了会不会做噩梦?   太宰治胡思乱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放下笔,掏出手机给中原中也发消息。   -早川先生吃过药了吗, 他的状态好像不太对,最好能给他喂半片安眠药。   中原中也回。   -吃了,睡了,没事。   太宰治放下手机,又写了两行,又把手机拿起来。   -真的没事吗?我看他烧得好厉害啊。   中原中也回。   -真的没事,不用担心,老毛病了。   太宰治再次放下手机,又写了三行,又忍不住拿起来……   -他醒了吗?他大概什么时候会醒?真的不用送医院吗?虽然没有外伤,但是像上一次……   上一次也是进ICU才救回来的啊。   中原中也:“…”   手机那边,中原中也无语凝噎。   这么担心的话自己回来看不就好了吗?又没人不让你进家门?   这只青花鱼今天抽的哪门子的风!?   他强忍住心头的烦躁,冷酷无情地打了一行字。   -别烦我,自己滚回来看。   太宰治:“…”   结果,天快亮的时候,太宰治还是没忍住回去了。   这一晚大家都消耗了不少精力,屋子里静悄悄的,太宰治灯也没开,做贼似的溜进八月的房间,为了不发出声音,直接靠着床坐在了地板上。   神奇的是,呆在这人身边的时候,纷杂的心情就莫名平静下来。   太宰治屈着一条腿,将手搭在上面,疲倦感才渐渐涌来。   他阖上眼,静静享受这时光。   想要为了谁活下来。   想要为了谁而变得强大。   这都是他从未有过的心情。   但是,这感觉好像也不坏。   第二天下午,早川八月终于从断片中清醒过来。   心情堪比火山爆发外加日本沉没。   ——整个人脸都绿了。   操!操!我操我操!   他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他这算不算猥亵未成年啊我去!   八月整个人在被子里团吧团吧缩成一团,试图逃避现实。   未能全程围观的吉光不明所以。   【所以你到底干什么了?】   八月:“不说!打死我也不说!都怪费奥多尔!”   得,看起来是真的气狠了。   连费佳都不叫了。   因为一些原因,他的体质本来就是弱得不能再弱,对酒精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   所以他从不喝酒,一滴都不沾。   居然这也被费奥多尔利用了!   绝了,他当初怎么会养出这种崽子?   吉光幽幽吐槽。   【那个俄罗斯人比你大好多好不好,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觉得他是你养的崽……】   八月理所当然道:“但是我实际的年龄比他大好几圈啊。”   他简直不能理解:“我当时对他还不够好吗?就差掏心掏肺给他了好不好?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他为了耍我甚至还亲了我一口!”   吉光:?   作为曾经全程围观他们俩迥异脑回路连接的知情人士,吉光此时此刻的心情,居然是“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了吗”。   【他亲你了?除了亲你他还做什么了?】   八月愤愤不平:“他还念了句诗跟我绝交!”   吉光:“什么诗?”   八月:“维尼的那句“既然无缘再见的,那就径直去爱吧”。”   “意思就是以后再见面就一刀两断了呗!真是个绝情的混蛋。”   吉光:“…”   【我觉得,他可能不止是跟你绝交这一个意思……】   吉光实在忍不住点拨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后来就没有反思一下,然后吸取点什么教训吗?】”我当然反思了啊!“八月十分郁闷……”我觉得可能是我的能力有点吓人,所以后来捡中也的时候,我不是就没告诉他么?”   “我那么努力发展信徒,不就是为了使用能力的时候,从外面看不出什么来?”   吉光:“…”   【怪不得你这么喜欢吉田春。】   你们俩这脑回路,都不走寻常路啊。   吉光感叹道。   【那费奥多尔来这一趟,岂不是很亏……】   人没弄死,还白给港口Mafia送了个异能特务科的大把柄,相当于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啊。   这是来做慈善的?   “他亏个屁……”八月没好气道,“军警那边有动静了吗?”   吉光莫名其妙。   【军警?军警那边应该有什么动静吗?】   他很快反应过来。   【你把监控录像送出去了?】   那场最后的军警研究基地之旅,表面上是为了帮八月稳定空间,实际上,两个人老早就暗搓搓地琢磨着利用人工异能体把对方干掉。   之所以最后双双存活——只有也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两个人手里都有对方的把柄。   八月拿着他暗地里留下的监控录像。   费佳留下了沾着他血迹的保密文件。   两个人都不想这么早上军警的通缉名单,遂默契地放了对方一马。   所以,他嘴上说费奥多尔绝情,实际上,他们根本就半斤八两。   “嗯……”八月道,“那时候看到费佳留给我的交易记录,我就着手开始安排举报他了。”   吉光惊呼。   【这么早?你发出去为什么不跟我说啊!】   八月给了他一个“为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的眼神。   吉光:“…”   行吧,我错了,我跟不上你们心脏的脚步行了吧!   【好吧,但是军警那边好像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八月恨恨道,“我就知道!”   【你怎么又知道了。】   八月面色阴沉:“因为我的人前两天也截到了他给军警的举报啊!”   吉光:……   吉光:?   表面上相爱相杀,背地里相互举报!?   这两个人……这两个人……该说是默契好呢,还是该说同样恶毒,还是该说臭味相投啊。   吉光心情复杂,半天憋出来两个字。   【你们俩真是……】   【绝了。】   “不说这糟心事了。”八月一脸生无可恋,“那时候森先生把我提上干部当挡箭牌,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到了。”   “跟费佳交手,讨不到什么好的。”   他喃喃自语。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我以后要怎么面对太宰啊啊啊!”   丢人。太特么丢人了。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简直!   众所周知,越是你不想让它到来的事情,往往来的越快。   敲门声和太宰治的声音一同响起。   “早川先生……醒了吗?我进来了哦……”   八月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因为起得太快,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不自觉地向一侧倾倒。   然后,就被一双微凉的手扶住了。   太宰治的额头抵上他的额头,静止片刻,离开的时候,手指轻轻擦过他的下颌线。   八月不自觉地抖了一瞬,下意识向后一缩。   太宰治的语气有些无奈。   “还是有点烧啊。”   八月有些不知所措,他掀开被子,想离开这个房间:“魔人的事还没完,我去把剩下的工作处理一下……”   然而,他还没坐起来——就被一根手指按着额头戳了下去。   太宰治微笑:“魔人的事我昨天晚上就开始查了,有进展我会向你汇报的,涩泽龙彦的事再放放也没关系,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彻底好了再回来,嗯?”   “听到了吗?”   八月呆住了:“你怎么……”   太宰治理直气壮:“我是你的直属部下啊——早川先生,你忘了吗?”   这话说的一点没毛病。   有毛病的是太宰治这个人。   这个人……从前不也是他的直属部下吗?   不是一样爱干啥干啥到处惹麻烦从不写工作报告吗?   几天之后,早川八月终于被批准返回工作岗位,看着自己桌子上码得整整齐齐的工作报告——包括太宰治的份和他自己的份。   怀疑人生。   “吉光……”他心情复杂道,“你说,费佳既然能变成小孩子,那有没有可能,是他变成太宰治潜伏在我身边了?”   “还是说,他给太宰吃成长快乐了?”   这还是他家那个任性恶劣自我中心搞事小能手的太宰治吗?   怎么跟费奥多尔说了几句话——人忽然一下子就长大了呢!   费佳是属化肥还是金坷垃?   作者有话要说:八月:?这小兔宰子还有两副面孔呢?   我 我错了 我好像忘了感谢投雷的小可爱了!   谢谢王佑小可爱的雷!还有chloe的营养液! 第31章 特别   涩泽龙彦失踪了。   这人双商在线还是个疯批, 要控制起来实在费劲,那天录完了视频,太宰治就干脆把他放归了山林。   反正他舞得越是起劲, 他们手里的视频份量不就越重么。   太宰治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结果白白期待了一个星期, 目标直接人间蒸发,再也没出现过。   “所以说……”八月怀疑道, “你到底让吉光给他看什么了?”   太宰治微笑, 缓缓掏出一本花里胡哨的……耽美文学。   八月大眼一看,一排粉粉嫩嫩的圆润字体。   ——双面情人:冷酷间谍带球跑。   八月:“…”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多感人啊!”太宰治声情并茂地给他讲解, “费尽心思找到失散多年的恋人, 甜甜蜜蜜一段时间之后,却无意之间发现对方是军警派来的间谍!其实,真正的爱人早就被军警洗脑, 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为了利用他而打造的空壳……”   八月质疑:“那这个“带球跑”的“球”在哪里?”   “哦……”太宰治答,“这个间谍的表面身份是个专业的篮球运动员。”   八月:“…”   原来是这样“带球跑”吗!   这是什么鬼才作者, 完全没毛病啊!   太宰治十分谦虚:“这都是我从青-木-同学那里得到的灵感。”   他特别咬重了“青木”两个字。   八月一时语塞, 他让太宰治去上学, 结果正经东西没学到,这乱七八糟的他倒是学了不少……   八月默默吐槽:“这种狗血的剧情, 涩泽龙彦居然会上当么……”   “倒也不是……”太宰治云淡风轻,“类似的剧本还有好多, 我给他轮了几本,他尬得受不了,出也出不去,最后就答应跟我们合作了。”   不过是出卖一下异务特能科, 与其被困在这幻境里浪费时间,不如顺了他们的意。   反正他的异能力特殊,那群人不敢对他怎么样。   不然他也不会顶着国际通缉犯的名号逍遥法外到现在。   虽然理由其实很正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八月的脑海里,就总是浮现出涩泽龙彦对着一个篮球运动员爱得你死我活的场景……   他正想得出神,面前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太宰治放大的脸——   八月回过神来,少年蓬松的黑发搔着他的鼻尖,那双鸢色的眸子含笑弯弯。   “怎么,早川先生对这种剧情也有兴趣吗?”   他的变声期刚刚开始,相较从前的透亮清澈,更多了一丝诱人的哑意。   “光是看书多没意思啊?不然,我也去异能特务科埋伏一趟——”   八月:“…”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八月叹了口气,手掌按上太宰治的额头,把他靠得太近的脑袋推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自从那天之后,太宰治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一开始八月还有点不知所措,后来次数多了,也就基本免疫了。   八月郑重其事道:“太宰,我那天真的喝醉了。”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的初吻,但是——你要是觉得亏了,想报复回来,我也让你亲一下还不成吗?”   八月不能理解。   不就是亲了一口吗!   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   天天追着他找场子!累不累啊!   八月理直气壮的说完——就闭上眼,还摆出了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莫名小气太宰治:“…”   无话可说的吉光:“…”   不知不觉,横滨的秋天已经到来了。   气候渐凉的十一月,十字路口的枫叶红了满树,这场持续了三个月的混乱终于接近尾声,五千亿的闹剧也逐步收场。   在异能特务科感恩戴德地祈祷下——横滨的秩序日渐正常。   与之相反,太宰治这人却越来越不正常。   在经历了第N次夜半爬床、突然被撩、以及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过分亲密举动之后——八月终于忍不住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亲都亲了,他也不能给吐出去啊?   吉光凉凉地评论。   【人家也没干什么啊。】   ——不就是半夜爬床,试图搂搂抱抱,偶尔靠的近了那么一点吗?   吉光吐槽。   【你不还喜欢没事对着中也亲亲抱抱举高高,挂在织田作身上就不肯走么?】   “那不一样啊!”八月愤慨。   【哪里不一样?】   八月理直气壮:“中也是弟弟,我从小抱到大的!作之助……作之助……”   他想了半天,幽幽道:“作之助是’爸爸‘啊!”   不管你怎么闹都不会生气,默默顺着你还帮你善后擦屁股。   父爱如山,体现的彻彻底底!   吉光:“…”   吉光试图点拨他。   【所以,太宰治对你来说是特别的?】   “对!”八月毫不犹豫地点头。   吉光心底一动。   难道——这个人就要开窍了?   他蠢蠢欲动。   【那……】   吉光刚说了个开头,就听到八月坚定地继续道。   “对!太宰当然是特别的——他特别的麻烦!”   “跟中也和作之助都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吉光:“…”   OK,fine,你开心就好。   太宰治的行为实在过于异常,以至于在这方面最为迟钝的中原中也,都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最为明显的表现就是,太宰治在班里的女生缘一夜之间好了起来。   明明夏日祭过后就被打上了“渣男”的标签,转眼间又和一群妹子谈笑风生,花丛中左右逢源。   呵,女人。   女人心,海底针。   中原中也去问青木玲,也只得到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不懂……”青木玲高深莫测,“男人,一旦是对手,那就可以是队友。”   中原中也:?   什么玩意?   作为港黑劳模,中原中也压根没往其他方面想,第一反应就是——太宰治又要搞什么事?   他联想到最近太宰治对早川八月的奇怪举动,一时间警惕心MAX。   他们俩是不是……是不是吵架了!?   普通人吵架可能是小事,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打一架,之后该绝交绝交该和好和好,大不了大路朝天两边走,从今往后互不相干。   可是,如果吵架的双方是太宰治和早川八月——那可就会是完全另外一番故事了!   他们这种人,表面上的亲密完全不能当做参考啊!   人前越是亲近,人后捅刀就捅得越狠。   看看那个叫费奥多尔的家伙!   八月还说他是熟人!   熟到恨不得让对方原地去世?   中原中也稍微想象了一下,就觉得头皮发麻背后发凉。   他开始抓紧时间就往早川八月的办公室跑。   自己跑还不够,有时还叫上织田作和Q。   因为异能相克的原因,Q的监护权其实握在太宰治的手里,但是这人哪里有耐心带孩子,大多数时候都把人往禁闭室一关,权当个随用随提的工具人。   和Q一起出了几趟任务,中原中也反而要和这孩子更熟一点。   Q的监护权在太宰治手里,但是太宰治是八月的直属部下啊!   中原中也把这事跟八月一提,八月立刻两眼放光,把小孩从禁闭室提了出来。   反正大家都是精神系,你套路我我套路你,真要出事,看谁能套路过谁?   梦野久作毕竟才六岁,再加上太宰治一个活生生的反面典型,想养熟实在太容易了。   小孩子沉不住气,刚出禁闭室就来了一次暴走,压抑已久的情绪发泄干净之后——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根本只是在八月构建的幻境里。   血流成河的景象无影无踪,成堆的尸体消失不见。   他睁大了眼,精神恍惚地瘫坐在地上,感到一阵无尽的空虚。   伤害别人,再被人伤害。   这个循环是多么的愚蠢,又没有意义。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呢?   神明不是对每个人都平等吗?   这样的能力——他根本就不想要。   也从来没有想要过。   眼泪从眼眶汹涌地流了出来。   白发的青年蹲下身子,轻柔地擦去他的泪水。   将他抱在了怀里。   他看着小孩身后的地面,好像在对他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就算神明不爱你,就算背负着罪孽。   就算是扭曲的怪物,就算学不会宽容和善良。   想愤怒的话,就愤怒吧。   想嫉妒的话,就嫉妒吧。   因为,就算是如此不堪的我们,也终会有能够回去的地方。   无垠的蓝天下,青年的眼眸弯弯。   他展开梦野久作攥着的拳头,在他的掌心放了一颗橘子味的水果糖。   “Q这么可爱……”他笑道,“就要吃最甜的糖果才行啊——”   “…”   梦野久作的呼吸停滞了。   短短一天的功夫,Q就迅速地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八月吹+跟屁虫。   太宰治看着满屋子的人吵吵闹闹——简直要崩溃了。   他老老实实地写自己的工作报告,甚至有时候还帮着写八月的部分,是想找借口来办公室跟他过二人世界好不好?   不是来参加什么欢乐一家亲的亲子互动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跟对象吵架,就没写出更新,但是坑了他一个深水之后就快乐了【不咋整啊,我这都欠了三天更新了好想化身八爪鱼谢谢随影、大祭司、神说要有光的营养液- 第32章 首领   早川八月的办公室里, Q坐在地毯上愉快地拼着乐高,中原中也躺在八月的腿上,青年的手指在他的发丝中穿插, 手法熟练地按摩。   太宰治坐在桌子后写报告, 周身的气压低到凝固。   中原中也其实并不知道太宰治郁闷的真正原因,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青花鱼的痛苦之上。   而且, 八月的按摩实在是太舒服了啊!   力道和角度都刚刚好, 浑身的神经都像被浸入温暖的热水里,舒服的令人昏昏欲睡。   就连对面坐着的某只腐烂海洋生物, 好像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太宰治微笑着用余光扫过对面, 啪一声写断了一根笔头。   他面不改色地从笔筒里抽了根新的,恶声道:“为什么这只蛞蝓要呆在这里?他是红叶大姐的下属吧!”   中原中也闭着眼,懒洋洋地反驳:“我想去哪就去哪, 要你管?”   八月在中间打圆场:“嘛嘛,宽容一点嘛,又要上学又要干活, 中也最近很累啊, 总不能让他睡在红叶姐那里。”   毕竟性别有别, 还是不太方便。   太宰治简直十分不满了。   可我跟他干的活差不多啊!我也要上学好不好!难道脑子好使不出外勤就要被歧视吗?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和只会撒娇的蛞蝓可不一样!   总有一天,他要变成早川先生能够依靠的人!   太宰治:微笑。微笑。   Q放下拼了一半的乐高, 转头过来扒着八月的腿撒娇:“我也要——我也要按摩!”   八月噗一声笑了,摸摸他的头发, 宠溺道。   “好好好,过会就给你按,乖……”   太宰治:“…”   啪一声又断了一根笔尖。   这一下午,八月办公室里的笔, 无一幸免。   终于熬到Q玩累了回去睡觉,中也继续出任务,只剩下八月和太宰治两个人的时候,太宰周身的怨念几乎要实体化了。   八月晚上要去参加铃木集团主办的酒会,这个财团在全日本是出了名的有钱——以及出了名的紧缺安全措施。   动不动就被炸楼,不是被怪盗偷就是投资的项目反人类,总而言之,没什么好事。   这可能就是成为有钱人的代价吧。   他难得换了套正式的白色西服,搭配暗红色波点的领带,胸前的同色口袋巾折成次叠的三层,露出一个可爱的尖尖。   太宰治趴在沙发上,看着八月慢条斯理地套上西服外套,还是没忍住酸溜溜地旁敲侧击。   “早川先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嗯?”八月漫不经心道,“我有忘了什么吗?”   太宰治一阵憋气,张开嘴还没出声,就听见青年继续数道。   “嗯……给Q的玩具买过了,中也上次说想尝尝的酒预定好了,但是要藏到明年生日才给他喝。”   太宰治:“…”   “作之助说过那家二手书屋去过了,淘了几本喜欢的诗集,回头拿给他做参考,爱丽丝喜欢吃的棒棒糖过两天就能寄到。”   太宰治:“…”   青年歪过头,仔细地又想了想:“对了,森先生那边——”   太宰治:“…”   我忍……我忍不了了!   怎么连森先生都有啊!   这个人就算四处留情,也未免有点太不忌口了吧?   太宰治眯起眼眸,神色瞬间冰冷下来,他闷闷地坐起来——转过身留给八月一个落寞的背影。   八月扑哧笑出了声。   一只手轻轻插进他的发间。   怪不得中也一脸享受,是真的很舒服啊!   指尖轻轻按压着头皮,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太宰治不由自主地微微眯起了眼,脑袋往后靠了靠,黑发蹭在青年的掌心,痒痒的,像只慵懒地晒着太阳的猫咪。   八月往前走了几步,俯下身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笑眯眯道,“真生气啦?”   青年的身形瘦高,西装笔挺,半长的白发在脑后扎成一束,狭长的红眸带笑,皮筋上还别了一小朵艳丽的蔷薇花,散发出淡淡的香甜味道。   “…”   太宰治不自觉地稍稍偏移了视线。   八月忍俊不禁,拖长声音道。   “果然,太宰还是这样子比较可爱——”   太宰治立刻反应过来。   这个人居然是故意的!   心脏!心太脏了!   他又气又懊恼,觉得自己仿佛降了智,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buff?   那怎么就他一个人受影响啊,也太不公平了吧?   八月的声音带着笑意:“抱歉抱歉,但是从那天之后,就总觉得太宰的状态有点紧绷呢。”   太宰治一怔。   青年慢悠悠地带上手套:“其实,我那天之所以想躲着你们,也是怕你们看到了会太担心啦。”   “都是些过去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非常偶然的情况才会不受控制的出现,所以真的没关系。”   ——他在说谎。   没有任何根据,太宰治径直判断道。   那些痛苦,分明就还萦绕在眼底。   他却想假装一切都不存在。   “太宰只要做太宰就好,我不需要、也不想要太宰为我而改变。”   青年笑得眉眼弯弯。   “因为,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一如既往的爱你啊。”   小小的房间里,空气突然安静了。   太宰治看着那人的眸子,明明是全神贯注的模样,他却莫名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淡漠直到心底。   过去听了会十分感动的话,如今再听来,却让人不知作何感想。   太宰治低下头,小声叹了口气。   “早川先生,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   就是因为总是这样……所以才会招惹一些奇怪的变态啊。   “但是,才不是呢。”他嘟囔道,“早川先生所说的,不受控制出现的部分……”   “我才不是,因为担心它会再度出现,才想要做出改变。”   八月一怔。   太宰治倏尔笑了,鸢色的眸子里,温柔的神色涌动。   “我喜欢它啊——”   “我想要成为,早川先生能够依赖的人,是因为,我想要它出现的更多。”   那些并不是不好的、要被否定的部分。   那些痛苦,不应该被封锁在那个阴暗的角落。   我只是希望你能信任我。   然后告诉你。   那也是你。   是我喜欢的你。   八月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他从未曾听过的话语。   他把自己藏得太好,以至于那最柔软的部分、最复杂的部分、也是最耻于见人的那部分,从未被谁触碰。   那地方实在太柔软了,以至于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都能让它如此雀跃欢喜。   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未知的情感涌了上来。   太宰治没有再继续逼近,而是巧妙地退了一步,若无其事地讲起其他事来。   “说起来,还有件重要的事。”   “我们找到魔人的踪迹了。”   早川八月立即回神,“他从哪走的?军警还是异能特务科?”   太宰治摇摇头:“都不是……”   那天八月还没来得及和组合首领说监控的事,就被费奥多尔灌了酒。   一天一夜的耽误,让他们失去了魔人的线索。   不过好在如今的港口Mafia今非昔比,这场混战之后,全横滨的走私路线几乎都被港口Mafia握在手里,只要盯紧军警和异能特务科,不愁抓不到人。   除非……是港口Mafia内部出了问题。   八月眼皮一跳,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哪条线居然敢放人?”   “一个没登记在名下的小组织。”太宰治道,“但是我查了他们的资金往来和装备记录,是港口Mafia供给的,走的是……首领直属游击部队的账。”   太宰治仍在微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看他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能说出在港口黑手党谋权篡位的三种方案。   八月叹了口气,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你先别着急下定论,森先生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是会和魔人联手的类型……”   “有件事你应该不知道。”他说,“费奥多尔是变成小孩子来的你知道吧?”   “他和北美的黑衣组织有交易,黑衣组织研发了一种叫ATPX4869的毒药……他们以为是毒药,实际上,吃下去之后只会让人变成小孩。”   “费佳应该是想误导其他人,他变成小孩的原因是吃了APTX4869,但是以我对死屋之鼠的了解,那只是单纯的情报盗贼团,根本就没有研究出改良版ATPX4869的能力。”   太宰治立刻明白了。   所以,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进行这场交易?   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   八月说:“我回去之后查了资料,虽然很难找,但是,军警的特殊部队猎犬里,应该有一个叫大仓烨子的成员。”   “她的异能力可以改变接触之人的年龄。”   太宰治冷静道:“所以,费奥多尔早就和军警有接触了。”   “他完全可以从军警的路线安全离开,却特意选了一个完全没有保障的三无小组织——”   “就是为了把黑锅甩给森欧外,引起我们的内讧。”   “如果我没猜错,差不多就是这样。”八月耸肩,“如果我们俩的信息没有互通,大概就被他挑拨了。”   他笑眯眯地拍拍太宰治的肩膀,“这件事我会和森先生说的,你不用担心。”   太宰治意识到了什么,垮下脸:“诶——你该不会要向森先生投诚吧?”   他对森欧外可没有一点好感!   一点都没有!   八月哭笑不得:“你也太小气了吧。”   都这么久了,还在记仇。   太宰治鼓起脸颊:“我就是记仇!怎么样!”   既然能做出那样的事,就要做好被记仇的准备!   八月笑眯眯道:“不怎么样——要不,我们小小的报复回来?”   太宰治有些心动:“怎么做?”   八月摇起狐狸尾巴:“很简单,只要你和中也配合一下,明天我们就这样,这样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森先生:危补更新的第一天- 第33章 拆家   这年头, 当个首领实在是太难了。   对内要防着部下篡位,对外要警惕官方甩锅。   又是异能特务科又是魔人——怎么什么锅都往这甩啊?   欺负我们港口Mafia不是合法组织怎么的?   不,我们明明就是遵纪守法的好组织!   至少, 马上就是了。   部下太能干也是件烦心事。   好处是过于省心, 通关武器都打好摆在你的面前, 坏处也是过于省心——哪天把你首领的位置省没了,你可能自己都还不知道。   森鸥外透过顶层的落地窗, 看着横滨繁华的风景,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也是心累的一天呢。   于是,早川八月推门进来的时候, 他们日常心累的首领正在哄骗幼女穿小裙子解压。   八月:“…”   好变态!   【你还好意思说他?】   八月谦虚道:“我可没有骗Q穿过女装。”   他补充:“费佳纯属活该。”   对于他这种偷换概念的行为, 吉光表示不想评论。   森欧外将视线从爱丽丝的身上移开,和他打起招呼。   “怎么样啊早川君,魔人的追捕还顺利吗?”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太宰治能查到的事情, 他森欧外要是查不到,这个首领基本也就是白当了。   八月微笑:“很可惜,让他跑了。”   两人对视一眼, 气氛风起云涌。   魔人这件事还没写成报告, 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 这报告都不太好写。   如果另有隐情,报告就是挑拨离间。   如果事实如此, 报告就是送死上门。   森鸥外认识早川八月六年了。   这六年间,除开来回的试探和扒皮, 他们的合作整体还算愉快。   他大概能猜到他的做法。   无非是语言试探、合理的利益交换,再加上一点点不言而喻的威胁。   这个人从不肯把表面的事做的太过卑鄙,但也从来不会选择放弃任何卑鄙的手段。   披着一层正义的皮,做着卑鄙的事。   当他为你所用, 实在是很有利的武器,但要跟这种人对立交手,实在是令人厌恶的体验。   那是种利益和道德上的双重压迫。   森鸥外没说话,他在等对面的人出手第一招。   但是,青年的举动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八月把装着视频的U盘放在桌上,推向了森鸥外的方向。   “这是涩泽龙彦亲口承认他是异能特务科偷渡进来的视频。”他说,“里面还有一些军警当年的人工异能研究基地的保密资料,尺度比较大,加在一起,应该够港口Mafia跟上面要个说法。”   八月微笑道:“视频的事回头我会写成报告,军警的资料涉及我的隐私,只能说是来自我个人的一份小礼物。”   森鸥外在等他的条件,却并没有等到。   “这不是你的风格啊,早川君。”他无奈道,“按你一贯的作风,不应该用这些跟我换点什么东西吗?”   写作合作,读作威胁。   用对方无法拒绝的利益,晦涩的引导事情走向自己想要的方向。   “我本来确实是准备这么做的。”八月坦然道,“但是,这次魔人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些事。”   “利益可以用利益交换,信任却不可以。”   将自己置于不败之地又有什么用呢?   忠诚,信任,爱。   人类的感情,再完美的计谋也无法换来。   因为一旦身在计谋之中,所有的真情实感都会变成虚假的欺骗了。   森鸥外有些意外。   应该说,他十分意外。   “早川君想要信任我……?”   这可真是让人完全想不到。   太稀奇了。   他有些好奇道,“为什么呢?我们之间,应该不存在什么交情才对吧。”   “但是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至少目前为止。”八月说,“森先生想要守护横滨的和平对吧?为了能够和平的在横滨生存,这也是我要做的事。”   “但是你真正想守护的并不是横滨。”森鸥外不客气地指出,“如果有人让你在横滨和中原中也之间做出选择,你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毁灭横滨,难道不是吗。”   “但对作为首领的森先生来说,像中也一样强力的助手,也是维持和平所必要的吧?”八月笑了,“退一万步说,如果,真的到了必须中也横滨二选一的时候……”   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所以,这是一场赌博。”   八月不紧不慢地说。   “把筹码押在利益上,至少可以保底,但是将筹码押在感情——输掉就是血本无归。”   就像俄罗斯轮盘赌的游戏。   在左轮手枪的六个弹槽里填入一枚子弹,然后举起它对准脑袋。   扣下扳机。   “就看森先生想不想赌了。”   偌大的首领办公室里,光影交错,照出空气中颗粒的尘灰。   赌博……吗。   森鸥外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为什么是我?早川君,你可是挑选了一个足够恶劣的游戏对象。”   八月也笑了笑,没有说话。   森鸥外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六年前,刚刚和费奥多尔分开的那段时间。   那是早川八月最为迷茫的时光。   费奥多尔的事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虽然曾经和那人约定过,要好好活在这世界上,可是——他真的能做到吗?   人和人的区别,比人和猪的区别都大。   有的人天生幸运,生活在一片祥和的环境里,学会了正常人该有的一切情绪。   好人都是相似的,善良、正直、真诚的人,很容易就能在这世界找到自己的归所。   就算一个归处破碎,他们也不会恐慌。   因为找到下一个,只是时间的问题。   有的人则没那么好运,他们没有人引导,野蛮的自我生长,和一切扭曲的元素相伴长大。   等到发觉的时候,已经和这世界渐行渐远。   计算成为本能,虚伪是粘着皮血的面具,心中矗立高高的堡垒,没有人能进去,也没有人能出来。   这些人又该怎么办呢?   他们追求的东西,他们自己可能根本就无法理解。   嫉妒、愤恨、欲望。   丑恶才是他们最熟悉的主旋律。   是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吗?   是因为他是这种扭曲的存在——所以才不配得到一个归所吗?   那时候,早川八月虽然捡回去了中原中也,笑容里却没有温度。   他机械的重复着既定的轨迹,心中却满是困惑。   正巧在这个时候,被放出去收集情报的吉光不知怎么的,和与谢野晶子搭上了线。   吉光开始每天和他吐槽森鸥外的事。   比如这个人怎么怎么无情。   比如这个人怎么怎么变态。   比如这个人怎么怎么扭曲。   站在吉光的角度——他把这个人批的一无是处,对与谢野晶子心疼的不行。   但是,八月却诡异地被森鸥外吸引了。   就算是这么扭曲的人。   就算是丑恶的手段。   原来也可以这样立足于世界上吗?   那一瞬,他好像在森鸥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后来大战结束,森鸥外同样在横滨开了一家黑诊所。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八月披着马甲去森鸥外的诊所打探军情。   正好赶上诊所里有人闹事。   那人骂他们都是黑暗里见不得光的臭虫。   “啊啊,你真的上过小学吗?”森欧外如此说道,“黑色是吸收了所有光的颜色。”   “就是因为所有光都被吸收进来,才会呈现黑色啊。”   “黑暗是这座城市最包容的的地方,是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毫不吝啬给予容身之所的仁慈之地。”   黑发的男人笑得冰冷,仿佛一条阴狠的毒蛇,丝丝吐着舌线。   “这话应该换我来说吧,明明是这样的地方,却总被人当成丑恶的象征,都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让人恶心的寄生虫啊——”   那一天,早川八月决定走进横滨的黑暗世界。   因为他想看一看,森欧外所描述的,那仁慈的黑色。   为什么,选择森欧外作为游戏对象呢?   八月微笑:“可能是因为——黑色是最包容的颜色吧。”   “而像我们这样的人,只有在黑暗里,才能肆意的生存。”   他话锋一转,挑眉调侃起来。   “况且,森先生不是这样告诉过中也么?”   ““首领是组织的奴隶”……这么算起来,我是组织的一部分,那首领岂不就是我的奴隶?”   他笑吟吟道。   “这么一想,好像只是献出忠诚,也不是很吃亏啊!”   八月欠身行礼,把东西放下,就转身走出了首领室。   只留下森欧外坐在桌子后,浸没在暗红绸幕的阴影里。   爱丽丝冒出来,不满地揪着森欧外的头发。   “林太郎大坏蛋——为什么不让我出来!我要跟八月一起玩!”   “疼!疼、疼疼疼爱丽丝!”森欧外无奈地说,“我们有正事要说嘛,下次再叫他和你玩啊。”   他转身在电脑上敲打几下,喃喃自语。   ““首领是我的奴隶”啊……这孩子,明明没多大,还真是敢说话。”   爱丽丝“哼”了一声,转头抬起下巴。   “嘴上这么说,林太郎实际上,并没有生气不是吗?”   港口黑手党没有背叛者。   因为所有叛逃的人,都会死在路上。   但是,偶尔解雇一两个底层成员——作为首领,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吧?   就当作是,拿来异能许可证的奖赏吧。   森欧外打电话把织田作之助的事安排完没多久,就收到了来自早川八月的邮件。   附上他在黑衣组织伪造的甩锅证据,外加可用的间谍名单。   下面语气荡漾的写了一句话。   “提前抱歉了,不过,这些东西你之后肯定用的上哦,森先生……”   森欧外:“…”   感觉不太好。   这种不祥的预感很快成为现实。   当天晚上,浓雾依次笼罩了横滨的好几个街区,异能力者大暴乱,中也和太宰紧急出动,趁机给横滨最后的残存势力来了一波大清洗。   问题是——涩泽龙彦都失踪一个多星期了,这雾和离体的异能力都是哪来的?   早川八月带着Q站在雾气中,笑而不语,深藏功与名。   如果他们只是单纯清洗了一下异能力者,那倒反而是件好事了。   可关键就是,他们和头昏脑胀的异能力者们打架的时候,顺手砸了几栋楼。   ——不多,也就两三个街区那么大吧。   几个街区的居民集体半夜梦游,早上清醒过来一脸懵逼的站在街头,身后的房屋消失的无影无踪。   横滨居民:?   我的楼呢?我家的楼呢?   昨晚还在这的!这么大个一楼呢!   顺便一提,这一晚,娱乐明星的出轨八卦差点挤爆了推特的服务器。   涩泽龙彦的资料在网络上流出,一时间引起社会轰动,就连港口黑手党和“双黑”也被带上了新闻头条,名扬全横滨。   ——尤其是名扬了整个娱乐圈。   八月收到了至少三家龙头娱乐公司的联络申请,内容无一例外,希望下次双黑拆楼的时候能提前跟他们知会一声。   搞突然袭击伤不起啊!   本来只是在异能力者之间的小范围混战,瞬间成了热点的社会问题。   异能特务科压力剧增,整个科室焦头烂额——不是!怎么回事!打架就打架,你们拆什么楼啊!   网络上,所有人都在激情骂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涩泽龙彦到底是怎么进入的横滨!   眼看这口锅越来越大,悬在横滨上空,就等着谁来背。   森欧外嘴角抽搐,瞬间明白了黑衣组织的作用。   公海的豪华游轮上,种田长官几乎是咬着牙给港口黑手党签下了那张宝贵的异能许可证。   要不是社会影响实在太差,他就是撕碎了扔海里也不想交给这帮混蛋!   种田长官皮笑肉不笑,满脸都写着“和蔼”和“慈祥”。   他招招手,秘书递给森欧外一张长长长的账单。   “森先生……”他呵呵道,“别人家养只哈士奇只是拆拆家,贵组织不一样——”   “贵组织养的这两个人,这是要拆了整个横滨啊!”   森欧外:“…”   实不相瞒,他已经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种田长官:异能力者中双黑,宛如狗中哈士奇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这文预计15w字,转眼居然就快完结了!   谢谢妖妖和许oоΟer的营养液- 第34章 新年   森鸥外看着长长的账单, 心仿佛在滴血。   这都是钱啊!都是组织辛苦赚来的钱啊!   一下子全赔进去了!   他看都没看完,转手就让人抄了一份送给早川八月。   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八月: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首领!都是为了组织的利益啊!   不然哪那么容易换来异能许可证?   森鸥外无语凝噎——反手把织田作派去收拾双黑的战场。   搞这么大幺蛾子,还想让我立马放人?   做梦!   这么一出搞下来, 织田作真正收到他的解雇通知的时候, 已经临近新年了。   通知他的人是收尸小队的组长, 织田作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给八月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你在哪?”织田作严肃道, “四周让我看一下, 你旁边还有其他人吗?摄像头转一下,我看看你状态有没有问题……”   八月:“…”   你说这话怎么说的好像捉奸一样?   八月无奈地按要求给他展示了一遍:“我没事, 真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是在卫生间打的视频,这会走进客厅切换成语音通话,吵吵闹闹的声音立刻涌了进来。   “死青花鱼不许偷吃啊啊啊!”   “略略略, 要你管,你来抓我啊!”   “啊,这个坏了……”   “Q!”八月惊呼, “春不是故意弄坏你的玩具的!太宰!快把他的异能停下来!”   织田作之助:“…”   那边鸡飞狗跳地闹了好一阵, 八月才重新回到电话这边来, 继续刚才的话题。   “啊,作之助——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做了寿司, 庆祝你新年失业!”   织田作之助:“…”   这顿寿司真的能正常的做出来吗?   槽点过多,无从吐起。   学校前两天放了寒假, 几近年关,黑手党的工作也清闲下来,自从家里开了地暖,地板上就顺着长出好几条咸鱼来。   八月每天抱着仙贝在电视机前咸鱼躺倒, 太宰治紧随其后,然后是时不时来串门的吉田春。   勤勤恳恳做新年大扫除的中原中也和织田作之助路过,一人拎着一个的衣领,毫不留情地把两条咸鱼扔出了玄关大门。   中原中也把年末扫货的清单叠成方块,团吧团吧瞄准太宰治的额头发射。   “好歹为社会做点贡献啊太宰,别躺在地上浪费空气!”   “诶——”吉田春冻得瑟瑟发抖,抱怨道,“那为什么早川先生就不用出门!”   中原中也:“他出去一趟,回来要发烧三天,还不够浪费药的!”   自从天气寒冷下来,除了必需的社交晚宴,八月就基本上被禁止出门了。   他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黑诊所的时候就是这样,森欧外都会给他放特别的过冬假期,工作尽量远程处理。   八月闲来无事,就每天在家变着花研究料理,年前的一个星期,把剩下几个人生生喂胖了两斤。   除夕的那天晚上,八月邀请了红叶大姐和森欧外,带着Q品尝他精心准备的大餐。   森先生刚打开门,爱丽丝就子弹似的冲了过来,把人撞得一个趔趄,抱住八月的腰欢呼。   “八月!好久不见!”   青年抱着小姑娘转了几个圈,裙子张开好像花瓣。   他笑眯眯道:“嗯,爱丽丝,好久不见。”   八月足足研究了快一个月,做出的成品无可挑剔,汤饱饭足,几个大人开了瓶1987年的勃艮第,围着暖桌晃着高脚杯,有种诡异的土萌感。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森欧外询问织田作,“织田君之后准备去哪里?”   虽说想要写小说,但织田作还是想找一份相对清闲的工作。   毕竟有体验才能有输出嘛。   “异能特务科是国家机关,你的履历肯定去不了。”森欧外给他提建议,“不想杀人的话,要不要给武侦投投简历?”   织田作没听说过这个单位,“武侦?”   “就是武装侦探社。”红叶姐解释道,“一个横滨的异能力结社组织,主要帮忙处理一些介于异能特务科和港口Mafia范围之间的工作,平时有事就忙,没事就放假,应该还是蛮清闲的。”   “这样啊……”织田作应下了,“好的,我会去试试的。”   太宰和中也带着Q和爱丽丝玩翻花牌的游戏,电视上放着惯例的红白歌会,八月抱着一杯热牛奶,乖巧的缩在暖桌里昏昏欲睡。   吃完饭喝完酒,森先生和红叶姐就告辞了,Q则留下和他们一起跨年。   小孩子体力弱,刚到十一点就困得睁不开眼。   同样困得睁不开眼的还有八月——他早上四点就爬起来准备今天的晚饭,四舍五入相当于昨天没睡。   电视里开始倒计时的时候,一大一小半个身子埋在暖桌里,躺在地上睡成一团。   秒针喀嗒喀嗒的走了十下,电子钟上的数字跳到零时零分。   织田作说:“新年快乐……”   中也和太宰难得没有相互抬杠,几人相视一眼,一起说道。   “新年快乐……”   客厅的灯暗下来。   八月睡到半夜,感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往他的怀里钻。   柔软的发丝搔得他痒痒的,他没忍住捂嘴打了一个喷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直接对上了一双透亮的鸢色眼眸。   八月瞬间清醒了。   “太——太宰?”   他小声道。   “你做什么?”   太宰治反常的那段时间里,总是试图尬撩和爬床,但自从那天把话讲清楚,他就恢复了正常,以至于八月也放下了戒心。   黑发的少年扁扁嘴:“怎么,早川先生可以和中也一起睡,就不能和我一起吗?”   八月被他酸溜溜的语气逗笑了。   “好吧……”青年的胳膊揽过少年的身体,下巴放在他蜷曲的黑发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那就一起睡吧……”   这还是太宰治第一次爬床成功。   这人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心跳扑通扑通,热度熨帖滚烫,鼻尖的气味淡淡的,似有若无,又让人说不出的安心。   太宰治知道,只要他留下来,这个怀抱就会一直向他敞开。   但是那还不够。   他还想要更多。   比起可爱的弟弟,他还想要看到这个人更多的部分。   还想要这个人更多的看到他。   这天凌晨,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五个人都被一阵叮哩咣铛的声音吵醒了。   吉田春兴奋地直敲窗户——   “起床!快起床!”他喊道,“我们去看日出!”   太宰治&中原中也&织田作之助&早川八月:“…”   Q揉揉眼睛,神情恍惚:“诅咒你——我要诅咒你——”   八月:“太宰!快!太宰!”   反正醒都醒了,最后还是跟着他去看了。   这个过程很慢,却又好像只一眨眼的功夫。   鸭蛋黄一样的太阳模糊了轮廓,给满城的楼房都镀上金光。   像在肥皂泡里塞进了圆圆的白炽灯泡,载着光往上飘,一点、一点地飞向地平线以上的夜空。   蓝黑的绸幕渐渐褪却,换上灿烂的苍空。   无论如何,天总会亮。   清晨的阳光照亮青年的侧脸,显得他格外神圣。   太宰治有些恍神,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是又很明确的知道,现在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八月眯着眼看太阳,突然被谁拽了一下衣领,他猝不及防地踉跄了半步,向下对上太宰治近在咫尺的脸。   “等我长大了——”   少年的眸子被晨光照得清亮。   “等我长大了,就可以了吗?”   “…”   八月的心跳突兀地加快了一瞬,以至于下意识地哼出一个鼻音。   “嗯……”   新的一年,两个小孩双双升入了相对忙碌的国三。   虽然直升不需要准备志愿考试,但还是要通过毕业的升学考,两人一边兼职一边上学,升入高中的时候,也前后提上了干部候补的位置。   之后的三年里,太宰治再也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他按部就班的上课考试,按部就班的做任务升职,乐此不疲的和中也吵架,时不时在lupin酒吧和坂口安吾及织田作之助相聚。   吉田春在高中交到了很多新朋友,还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告白之后闪电交往。   虽然后来又闹出很多笑话。   这家伙不走寻常路,毕业那年说想去钓金枪鱼,结果居然就真的跑去钓了金枪鱼。   翔阳升进梦寐以求的乌野高中,认识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队友和对手,虽然最后一年的全国大赛,乌野拼劲全力还是无缘冠军。   织田作加入了武装侦探社,一点一点地开始完成他的小说。   八月一开始负责管理港口Mafia旗下的会社,后来嫌麻烦直接加入了当地的企业联盟,莫名其妙越混越高,最后搞成了带领横滨走出日本走向世界的局面。   森鸥外也乐得见他赚钱,干脆单独给他批了个对外商务的部门出来。   太宰治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八月还在外面跟人谈引进电子商务的合作。   开完会已经将近十二点了,打开手机,发现太宰治给他打了电话。   八月拨回去,笑眯眯地祝福他。   “生日快乐啊太宰,我明天可能赶不回去了……不过生日礼物一定会寄到的,猜猜会是什么?”   当初的少年已经长大,声音也褪去稚嫩,透着一股轻柔的慵懒。   电话那边传来轻哼。   “嗯……蟹肉罐头?”   “不——对。”八月勾起嘴角,“反正到了你就知道啦!肯定是惊喜!”   太宰治惊喜不惊喜,早川八月不知道——但是第二天,他绝对是受到很大的惊吓。   早川八月接到中原中也打来电话的时候,整个人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说什么——太宰叛逃了?”   “等等,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可能会有些突然,但是这文本来就准备写15w所以大概还有十几章走一下感情线就完结啦哈哈哈后面除了一个八月的身世番外基本就没有正经剧情了,完全就是我嫖太宰的私货【不 第35章 生气   天空阴沉沉的, 雨点绵密连成帷幕,国木田独步合上黑色的雨伞,甩了甩上面的水滴, 放进门口的伞架里。   办公室里空空荡荡, 只有红色头发的青年面对电脑, 时不时敲打键盘。   “织田先生下午好。”他礼貌地打招呼,“还在更新连载么?”   红发的青年, 织田作之助, 算得上是武装侦探社的元老之一,明明武力值强悍, 却自认为是普通人。   虽说是侦探社的正式员工, 却总给人一种主业写小说,副业才是侦探社的感觉。   几年下来,现在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新锐小说家, 每年的版税大概是侦探社工资的数倍,家里好像也很有钱的样子,穿着普通但都价格不菲, 还经常随手拿出很贵的东西送人, 越发让人觉得侦探社的工作只是兴趣使然。   总而言之, 是个很奇妙的存在。   织田作点点头:“虽然我还是更喜欢用手稿,但是电脑更好编辑一点。”   他顺口关心道:“怎么样, 今天的工作还顺利吗?”   说到这个,国木田就一肚子苦水。   “委托人和任务那边都没什么问题, 但是途中又和港口黑手党对上了。”   他大概已经去过医务室,身上还缠着绷带和纱布,国木田坐下来,也打开电脑, 一边闲聊一边整理今天的工作报告。   “就是那位,织田先生知道芥川龙之介吧?港口Mafia的祸犬。”   芥川啊,织田默默地想。   是那个倔强的孩子啊。   那年太宰治把他从贫民窟捡回来没多久就叛逃了,结果他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是自己的问题,钻进牛角尖就不出来,谁劝都没用。   今年过年的时候他还在家里和中也喝酒,然后两人一个大喊着“我一定要太宰先生认可我”,另一个大叫“认可个大头鬼啊那个该死的叛徒”,吵着吵着差点打起来呢。   当然,最后被织田作一人赏了一手刀,然后双双晕了过去。   自从中也成年可以喝酒,再加上来他们家过年的人越来越多,织田作在“如何无痛无后遗症的将耍酒疯的异能力者制服”这方面的研究,基本可以开个全横滨的巡回讲座了。   “嗯……”他回答,“你碰到芥川了?”   “是啊……”国木田想起就烦躁,“真是不想再遇见第二次了。”   “话说——港口黑手党的势力范围是不是又扩大了?我记得他们从前还不涉及人体器官贩卖的啊。”   “最近拓展了新业务吧。”织田作之助回答。   上个月八月才跟他说,港口Mafia准备整顿一下黑市贩卖人口的业务。   前两年苍王的事牵扯出好大一批非法买卖人体器官的组织,好像是跟国外的谍报机构沾点关系。   所以这几年港口Mafia一直在组合的庇护下积极发展北美和欧洲那边的情报线,现在搞的差不多了,就准备把国内这批线一口气端掉接手。   “没事……”织田作安抚他,“相信港口Mafia会好好处理的。”   国木田并不赞同:“那可是港口黑手党!杀人不眨眼的横滨地下非法组织啊,怎么可能相信他们会好好处理!”   织田作眨眨眼,“但是,港口Mafia现在的资金往来,基本不依靠非法盈利了吧?”   关于这一点,国木田的观感也很微妙。   一边是地下世界的非法组织,一边又在横滨商界大放异彩,作为横滨的纳税大户,还时不时引流大额的外国投资,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异能特务科和政府如此左右为难吧。   想管,又不敢管。   想管,又放不下手里送来的钱。   虽然港口黑手党的确规范了很多横滨的地下交易,但是他们的残暴冷酷也是事实,就让人非常矛盾。   国木田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港口Mafia的那位干部,撇开个性不谈,的确是位厉害的人。”   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把一个地下组织洗白了一半,可以说是个商业奇才了。   只可惜也不是个善茬。   国木田有幸在执行任务时见过一次,明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温和友善的人,却可以在异变陡生的时刻,温柔地微笑着把刀插进别人的心脏。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单纯的冷酷无情还要可怕。   “对了……”他翻开笔记本,按日程向织田作之助表达感谢,“上次织田先生弟弟送来的点心很好吃,作为回礼,我也买了点经典口味的三合士……可以麻烦织田先生代为转交吗?”   “没问题……”织田作应下,合上电脑站起身,“我准备去楼下咖啡馆吃晚饭,要一起吗?”   “好的……”国木田也站起来。   楼下的咖啡馆里,谷崎直美正缠着兄长谷崎润一郎吵闹。   “啊,织田先生和国木田先生!”谷绮润一郎看到织田作,如获大赦,“你们来吃饭吗?”   “嗯……”织田作之助举起手,向服务员要了一份辣咖喱,“最近家里人比较忙,没时间做。”   “织田先生不回家吗,还真是少见。”谷崎感叹,“不过,如果我有一个做饭这么好吃的弟弟,我也肯定想要每天回家吃饭。”   国木田独步十分赞同:“织田先生的弟弟手艺的确很好。”   谷崎腼腆地笑了笑:“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人呢,真想见一见。”   织田作不动如山:“国木田见过的。”   国木田:?   国木田独步问:“我见过?哪一个?”   众所周知,织田作之助的弟弟有两个。   织田作:“两个都见过……”   国木田:?   国木田一头雾水,织田作也不再解释,淡定地吃完咖喱,放下勺子。   “我吃饱了,多谢款待。”   距离太宰治叛逃港口Mafia,已经过去了四年。   表面上来看,他的叛逃理由十分充分。   相交多年的好友坂口安吾被派去欧洲,却死在了间谍生涯里,太宰治因此和森鸥外产生间隙,随后叛逃。   可问题是——他一开始会跟坂口安吾交好,完全就是因为他是异能特务科派来的间谍好不好?   这能有多深的交情啊!还他妈玩为友情脱身的套路?   傻子才信哦。   八月黑着脸联系了埋在异能特务科的线人,果然发现,太宰治叛逃后没多久,种田长官就提上了一个新的助手。   八月:“…”   这个坂口安吾“死”的怕不是有些过分廉价。   这是直接死回异能特务科了吗?   怎么,是港口Mafia不配你继续卧底下去了吗!   刚刚提上的干部就叛逃,他的权限和人手都需要重新处理,港口Mafia陷入一片混乱。   森欧外轻飘飘地给黑蜥蜴派了个追杀太宰治的活计,关于叛逃这件事,就再也没有下文。   呵呵,黑蜥蜴要是能抓到太宰治,这个干部就应该早早落在广津柳浪的头上!   这一波要是说没跟森欧外商量过,打死他也不信。   八月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恐怕太宰治很早之前就想好了。   窗外阴雨连绵,港口Mafia大楼的首领办公室,白发红眸的青年赖着不肯走。   森欧外眼睁睁看着他在首领室搬进面粉和烤箱,直接在里间烤起了蛋糕,嘴角抽搐。   “早川君……”他怀疑道,“你还记得我是你的首领吗?”   爱丽丝和八月一起从里间探出头来,手上脸上沾满了面粉。   “嗯?”他低头和爱丽丝对视一眼,自然道,“当然记得啊,对吧,爱丽丝酱……”   爱丽丝已经完全被八月的甜点收买,点头叉起腰,理直气壮。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林太郎!”   森欧外:“…”   行吧,没问题就没问题吧。   空气中飘来焦甜的麦香。   大楼外,橘发的青年披着两色的风衣外套走进门里,他的气势比年少时凌厉许多,所到之处,黑衣的保镖欠身行礼,恭敬地称呼。   “中原大人……”   中原中也微微点头,没有理会,径直走上干部专用、直达首领办公室的电梯。   他推开门,果然看到某人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和爱丽丝坐在精致圆桌的两边,还在试图给森欧外卖安利。   完全把首领办公室当成了开下午茶会的花园。   中原中也和森欧外对视一眼,双方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他头疼地抚上额头,快步走去拖着八月的衣领把他往回扯:“你干什么啊!这里是首领办公室,不是你玩的地方!”   “而且你都一个多月没回家了,是要住在港口Mafia大楼吗?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八月扁起嘴,语气十分哀怨:“中也你变了,这才几年啊,首领就比我要重要了吗?呜呜呜,我就知道,有了工作就忘了哥哥,呜呜呜,别管我,就让我一个人孤独的死去……”   “你瞎说什么呢!”中原中也简直拿他没辙,“重点是首领吗?重点是你在这栋楼里呆了快两个月了好不好!问你为什么你也不说,我不管,今天说什么你也得给我回家!”   不是重点的森欧外:“…”   不是,这种话你们至少出去说吧!   早川八月和中原中也僵持许久,最后还是以八月的倔强告终。   不管中原中也在外有多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但还是拿这个人的撒泼没有丝毫办法,他松开手,叹了口气。   “八月……你总这样,我们会担心的啊。”   青年好像也有些沮丧,像从前一样把自己挂在他身上,头埋进他的颈肩,语气闷闷的。   “对不起……中也,我会回去的。”   中原中也独自回到家,打开客厅的灯,沙发上坐着一个久违的身影。   他一怔,联想到八月近期反常的举动,随即明了。   中原中也从冰箱里拿出一壶冰水,给自己倒了一杯,冷嘲热讽道。   “怎么,你终于肯出现了?异能特务科——太宰“长官”。”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夹带私货 第36章 偶遇   又是一个社畜的星期一。   辻村深月咬着橡皮筋, 将头发在脑后团成一团,左右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平整压线的小西装,尤显专业的黑色手套, 丝巾的花型也系的刚刚好。   完美!very good!   她来到异能特务科位于山间的机密据点, 从车库里开出特意从英国运来的奥斯顿.马丁, 打开车窗,深吸一口气, 试图让风吹走残留的那抹紧张。   入职两年, 如今终于要如电影中的特工一般,执行人生第一个保密任务, 辻村深月既紧张又期待。   她的任务是监视特级危险异能力者——拥有着只要指认罪犯就能使对方毙命的凶险异能力, 被称为“杀人侦探”的绫辻行人。   虽然目标的样貌和性格背景等资料早已烂熟于心,辻村深月仍然忍不住对即将到来的初次会面浮想联翩。   她将会承担怎样的工作呢?   会像电影里一样,发生激烈的枪战或是步步紧逼的阴谋角逐吗?   辻村深月站在看似普通的侦探事务所门前, 说出那句她最喜欢的间谍电影里的台词。   “跟我生于同一时代,是你的失误。”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事务所的木门——   然后就看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仿佛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头朝下躺在沙发上, 双目失焦的碎碎念。   辻村深月:“…”   辻村深月呆住了:“太、太太太宰先生?”   太宰治升职为辻村深月的顶头上司,还只是几周前的事。   异能特务科是保密机构, 就算是每日共处的同事,彼此之间也不甚了解, 更别提是空降来的上司。   辻村深月和太宰治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会面,还是太宰治刚刚升职的时候,她去找坂口前辈汇报工作, 那个黑色卷发的青年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一趟。   青年的语调带着微妙的调侃,轻佻的让人忍不住想揍他一顿。   然后他说了什么来着?对了。   他懒洋洋道:“辻村小姐,麻烦帮我倒一杯咖啡——谢谢。”   “喂,那边站着的,别发呆了,你是异能特务科派来监视的新人吧?”   辻村深月从回忆里反应过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里坐着的是她的任务目标,带着黑色鸭舌帽、一身侦探装束的男人,绫辻行人不耐烦道。   “赶快把这家伙带走啊,每天把这里当恋爱咨询所,简直烦死人了——”   “对了,顺便,一杯咖啡,谢谢。”   辻村深月:“…”   你们一个两个的,不要总是把别人当仆人使唤好不好!   她好歹也是个特工啊喂!   “绫辻老师……”辻村深月挺直了背,为自己的身份争取合理地位,“初次见面,我是异能特务科的搜查官,辻村深月,理论上来说,如果您做出一些不合适的行为,我可是拥有随时击毙的……”   绫辻行人面无表情:“哦……”   “权利的……”   绫辻行人:“那你能把这个麻烦的家伙搞走吗?”   辻村深月一噎,硬着头皮道。   “理、理论上来说,太宰先生的权限比我更高……”   绫辻行人的眼中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嫌弃。   “哦……”   “那你还是继续泡咖啡吧。”   辻村深月:“…”   辻村深月,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大危机,居然是来自于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啊!   虽然在心里如此吐槽,最后还是去倒了咖啡。   两杯……   磨碎的咖啡豆被热水冲泡,散发出苦涩的香气,头顶的电扇缓慢旋转,搅起夏天缠绵的风尘。   房间里的两个人完全把她当成了泡咖啡的机器,旁若无人地斗着嘴。   太宰治翻了个身,“真冷淡啊绫辻,明明我们曾经是共享一条船的亲密关系啊。”   “只是同样被异能特务科监视吧。”绫辻行人吐槽,“你不是已经刑满释放了吗,还到我这里来,监狱生活还不过瘾?”   “诶……”太宰治往下滑,视线盯着天花板,“可是我没有朋友嘛,就只有绫辻你还能说两句话了啊。”   “只是因为保密条例而已,别说的好像我们之间的关系有多好一样。”   绫辻行人毫不客气地戳穿他。   “先说好,我们事务所可不接恋爱咨询。”   “是吗——”太宰治露出虚伪的惊讶表情,“那我要下单谋杀案的调查,八月再这样躲我下去,我就要死掉了,真的会死掉的,真的真的死在你的面前噢——”   “那完全是你自作自受吧。”绫辻行人完全不想搭理这人。   “我也没想到魔人会打“书”的主意啊!”太宰治叫道,“变成今天这样,都要怪魔人那家伙啦!”   “分明是你自己的傲慢吧。”   “不,都是魔人的错。”   绫辻行人和太宰治对视了几秒——选择不再和他纠缠。   辻村深月听得战战兢兢。   魔人!?书!?这听起来好像都不是些她能听的内容啊!?   纠结了半天,辻村深月选择提出一个相对来说,保密等级感觉最小的问题。   “那个……“八月”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人。”绫辻行人对于披露“朋友”的隐私没有半点愧疚,“港口黑手党的那位干部,是这家伙的暗恋对象。”   “才没有呢,我可是表白过很多次了啊。”太宰治不满道,“是两情相悦的关系啦两情相悦!”   “呵……”绫辻行人不屑道,“那你倒是让他消气啊。”   说到这个——太宰治又一秒蔫了回去。   “啊……不是说,“越是头脑单纯的办法就越让人想不到吗”。”他自言自语道,“那干脆这样吧……辻村小姐,就决定是你了!”   辻村深月:?   我怀疑你在骂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太宰治笑眯眯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两手搭在腿上:“就拜托你——来帮我和八月制造偶遇吧!”   辻村深月:“哈?”   “绫辻不是希望你能把我搞走么。”他十分自然道,“只要你让我和八月偶遇上,我马上就走,怎么样!”   “可是,那监视的任务……”   “这个简单啦……”太宰治举起手机,“绫辻这边我会叫敦来帮忙的……”   辻村深月重复道:“敦?”   “是我收养的孩子呢,刚好今年刚刚结束大学的志愿考试,这会也没什么事做的样子呢哈哈哈。”   刚刚结束志愿考试。   摊上这样的监护人,真是太惨了。   辻村深月一阵无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和那个叫“敦”的家伙,究竟谁更惨一点。   结果,入职两年的第一个保密任务,就从帮上司跟踪暗恋对象这种无厘头的事情开始了。   虽然如此,辻村深月对这个任务完全没有头绪。   她说是特工,但目前为止还没有被人跟踪或者反跟踪的体验,两年来做的也都是些普通的工作,对间谍的印象甚至都还来自电影。   制造偶遇?总之要先从了解监视目标的日程开始吧。   辻村深月打包好干粮和望远镜,在港口Mafia大楼附近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点,一埋伏就是好几天。   就连港口Mafia门口的树掉了多少叶子都快数清楚了,却愣是一次都没有见到过那个想见的人。   难道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究极家里蹲!?   首战失败,但辻村深月并不气馁,她决定乔装打扮,直接混入港口Mafia内部。   相对港口Mafia的其他干部来说,见到早川八月其实是件相对容易的事。   毕竟作为港口Mafia对外商务的窗口,早川八月承担的业务在明面上居多,少不了要抛头露面。   辻村深月查了查资料,决定扮做井上商社老板的女儿——这家商社最近和港口Mafia有一笔电子产品的大额交易,老板是个十足的技术宅兼工作狂,听闻家人对此十分不满,着实是个完美的借口。   要是放在前几年,像辻村深月这种闲杂人等,进不了大厅就会被直接拿下,但是随着这几年港口Mafia明面上的业务越来越多,就在一楼增设了一个前台,正好方便了她的潜入。   辻村深月摸了摸藏在腰后的手枪,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港口Mafia大楼,刚想张嘴说话——就被一位前台小姐拦了下来。   拦下她的“前台小姐”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看上去人畜无害,声音也十分可爱。   “您就是早川先生说的辻村小姐吧——”   辻村深月:?   辻村深月的瞳孔一缩,下意识向后移动身体,但还没来得及移动分毫。   一把银亮的刀刃就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抵住血管,只需要稍微用力,就能擦出血痕。   刚才还站在她身前的“前台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的身后,面无表情地凑近她的耳边。   “接下来,还烦请您,跟我上楼一趟吧。” 第37章 工具   任务失败了。   不止失败, 还完全被敌人看穿了意图。   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如此了。   身上的电子设备完全被搜出,就连隐秘的呼救装置也被发现,对方是在暗杀潜伏这方面很有经验的老手。   只看这披着长发、穿着连衣裙的模样, 真是完全看不出来。   辻村深月看着电梯上显示的数字一路攀升, 后背的冷汗浸湿了衬衫。   她好像突然之间才意识到——这里是港口黑手党。   无论太宰治说的多么轻松, 无论这个任务有多么无厘头,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里是港口黑手党, 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犯罪组织。   头皮一阵发麻, 电影中严刑拷打的场面在脑海中一一浮现,辻村深月咽了一口唾沫, 手指在身体两侧攥成拳。   可恶, 都怪她之前太莽撞了……   想到可能到来的酷刑,辻村深月浑身都紧绷起来。   电梯的门开了。   入眼是铺着柔软地毯的长长走廊,装饰用的油画下点起烟雾袅袅的沉香, 虽然看起来和阴暗的地牢相差甚远,但辻村深月却不敢掉以轻心。   黑发的少女带着她走到漆红的木门前,敲了三下, 过了一会, 门开了——露出一颗一半黑一半白的脑袋。   是Q。   辻村深月知道他。   获取异能许可证, 就意味着港口Mafia能够在横滨合法使用异能力,但也意味着, 港口Mafia所有的异能力者,都要向异能特务科报备。   脑髓地狱, 精神系的恐怖异能力,本身的性格也十分扭曲,会微笑着观看目标相互攻击,残忍无情的存在。   果然——港口黑手党这是要摧毁她的精神防线么!   辻村深月心口一紧, 身体不动声色的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那颗脑袋左右看了看,然后抬起头,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啊,小银,你们来啦,八月还在谈事情,来一起下飞行棋吗?”   辻村深月:诶?   说是下飞行棋,结果就真的是在下飞行棋而已。   没有地牢,没有严刑逼供,没有精神攻击。   飞行棋的是百元店里五百元一盒的那种豪华升级版,地图的折痕明显,应该是玩过很多次的样子,辻村深月呆呆地扔出一只骰子——摇出了一个“6”。   “哇哦——”x2   另外两人一脸惊叹,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   辻村深月:“…”   现在你们黑手党都这样的?   她捏起自己的棋子,按着骰子上的步数,一步一步刚好走到了终点。   身前传来Q有些低落的声音。   “怎么又是辻村小姐赢啊……”   辻村深月眼神一凛。   不满了吗?受伤了吗?是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吗?   然后就见小孩撅起嘴,任性地往地上一躺。   “不玩了不玩了!辻村小姐玩飞行棋太强了啦——”   辻村深月:“…”   就这?   里间的门开了,传来一声低笑。   “Q,你又耍赖啊。”   小孩腾一声坐起来,蹬蹬蹬跑过去,一把抱住青年的腰,撒娇道。   “我没有嘛——这局反正也已经结束了。”   辻村深月也抬头看去,白发的青年脱下了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马甲和衬衫,和照片上比起来,似乎要更加亲切一些,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冷血无情的黑手党。   青年察觉到她的视线,冲她一笑。   “辻村小姐……对吧?”   辻村深月再次紧张起来。   她紧紧盯着身前人的眼睛,在脑海中默默模拟这一路上看到的地形,寻找最佳的逃跑路线。   然后就听到青年笑眯眯地问。   “吃晚饭了吗?今晚我们刚好有聚餐,一起吗?”   辻村深月:诶?   所以,这次的任务,到底算是成功呢,还是算失败呢。   坐在港口黑手党聚餐会的席间,辻村深月已经麻木了。   他们……跟港口黑手党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这么一会功夫,已经路过了三波人,问过她是谁,然后拉着她敬酒。   小姑娘刚毕业没两年,哪经得住这帮老油条一个劲的劝,晕头转向之余,甚至都没注意到,说是港口黑手党的聚餐,那些在异能特务科榜上有名的人物,却只见到了寥寥几个。   有时候,断片和清醒,可能只有一杯清酒的距离。   早川八月微笑着端起酒瓶,替辻村深月倒了一杯京都的月桂冠。   横滨的夜半时分,青年开车把醉醺醺的辻村深月送回租住的公寓。   小姑娘红着脸,在后车座骂骂咧咧。   “那个——太宰治!还有绫辻行人!真是讨人厌!”   “我明明是特工啊特工!才不是你们的仆人好不好啊!”   “啊啊啊气死了!想起来就气死了!”   八月一边开车,一边温和地搭腔。   “怎么了?他们叫你做什么了?”   辻村深月生气地语无伦次。   “太宰治叫我去帮他监视暗恋对象!这算哪门子工作啊啊啊——比起这些,我更想去处理魔人和书的问题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听起来就很帅!”   八月问:“魔人和’书‘?”   “对……”辻村深月答,“太宰先生说,他去处理魔人和书的问题了——”   辻村深月的记忆到此为止。   第二天早上。   一声尖叫从辻村深月租住的公寓里传来,惊走了树上停着的飞鸟。   她昨天都说了些什么?   辻村深月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坐在床上神情呆滞。   右手边,手机嗡嗡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太宰先生。   辻村深月一阵心虚,颤颤巍巍地接起电话。   “摩西摩西——”青年散漫地声音传来,“昨天的任务战况如何啊,辻村小姐。”   “对不起……”她严肃地道歉,“太宰先生,我好像泄露了异能特务科的机密,我会承担所有的责任,有什么惩罚……”   “啊,这个啊。”太宰治打断了她,“没关系哦,那些话本来就是特意说给你听的。”   辻村深月:……   什么?   没有在意对面人诡异的沉默,太宰治继续说道,“所以,八月有让你给我带什么话吗?”   辻村深月还处于十分复杂的心情里,半天才反应过来,“没、没有……”   “早川先生把我送回公寓,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电话那头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   过了良久,才传来一声低沉的笑。   “啊,这样啊。”他说,“那么,之后可能还有一个任务,要麻烦辻村小姐了。”   辻村深月觉得,自己完全就是被利用了。   可气人的是,她完全不知道利用自己的这两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所以说,直接面对面坐在一起,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不就好了吗!?   闲着没事折腾她做什么啊!   就没见过谁谈恋爱谈的这么拧巴的!   太宰治所说的下一个任务,是几周后铃木集团所举办的慈善晚宴。   有人给铃木财团寄了一张犯罪预告函,警告要在晚宴当天,用炸弹把会场和参会人员全部炸飞。   相似的预告函已经发出过好几回,日本各大财团几乎都有收到过,但是炸弹真的爆炸的只有一次,因此铃木集团拒绝暂停晚宴,而是交由官方调查处理。   这本来应该是公安的范畴,之所以牵扯到异能特务科,是因为那仅有一次的爆炸案例中,无论用什么样的技术手段,也无法定位爆炸的中心和炸弹的类型。   不管怎么说,这还算是个正经任务。   比起监视暗恋对象这种活计强多了。   辻村深月的态度十分认真。   她勤勤恳恳检查会场的安全措施,询问会程安排,联络狙击部队和拆弹专家随时待命。   虽然,作为她名义上的搭档——太宰治一直不干人事。   她在检查会场的安全设施。   太宰治在调戏门口的迎宾小姐。   她在询问今晚的会程安排。   太宰治在寻找合适的上吊自杀位置。   她在翻看往期事件的资料存档。   太宰治瘫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发消息……   “你也适可而止一点啊,太宰先生!”辻村深月忍无可忍,“如果这次的犯罪预告成真,现场的几百人全部都会失去性命的啊——更何况,相似的案例已经发生过了!”   太宰治完全没有任何紧张的意思,甚至连视线都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可是——”他拖长音道,“我们已经无计可施了不是嘛。”   “会场全方面的排查过,没有找到任何炸弹的痕迹,入会的人都要检查随身物品、甚至通过指纹验证,最高级别的国家会议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然干脆,辻村小姐自己带个炸弹过去,提前把会场炸掉,说不定能救众人于水火哦……”   辻村深月:“…”   这个人到底是哪一边的啊! 第38章 不同   积雨云厚重地压在天空, 看上去好似下一秒就要坠落。   雨下了一天,晚上才堪堪停下,空气满是潮湿的气息, 参加晚宴的宾客已经入场一多半, 至今还未发现任何可疑物品。   大楼里的金碧辉煌和大楼外的紧张戒备, 隔了仅仅一层的墙壁,就好像是不同的世界了。   临近预告的时间, 太宰治却不合时宜地消失了好几个小时, 直到数分钟前才回来,也不打伞, 顶着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 若无其事地吩咐她做事。   “那么,我来负责会场内可疑人物的试探。”太宰治笑眯眯道,“拆弹部队和狙击手就拜托辻村小姐啦, 一旦收到信号,就立刻行动哦。”   说完就抬起腿,一副要这么走进会场的模样。   “太宰先生!”   辻村深月无语凝噎, 赶紧揪住他的衣领, 拉着他去换了一套新的西装。   总觉得跟这个人相处的时间越长, 上下级之间的尊敬就愈发模糊。   酒店提供的休息室里,辻村深月把毛巾按在太宰治的头顶, 来回擦拭着念叨。   “太宰先生!知道下雨怎么也不拿把伞啊,今晚还有任务诶, 你这样进去绝对会被当做流浪汉赶出来吧?而且,要是感冒怎么办……”   “辻村小姐……”太宰治忽然道。   “…”   辻村深月的动作一顿,克制地后退一步,弯腰欠身。   “抱歉, 太宰先生,是我逾越……”   “没有啦……”太宰治拉下头上的毛巾,“我只是想说——辻村小姐是个好人呢。”   休息室的灯光是柔和的暖黄,在那双鸢色的眸子里染上层层金线,褪去戏谑和轻浮,好像也含着些许温柔。   他轻叹道,“辻村小姐的母亲……很爱你哦。”   辻村深月怔了一下。   我母亲?   我母亲的事,太宰先生怎么会……   但那光景只一闪而过,并没有给她留下追问的时间。   太宰治站起来,整了整西装的领带。   “那么——今晚的任务要开始了,辻村小姐。”   时间,七点五十五。   距离预告的八点,还有五分钟。   辻村深月站在会场的角落,视线在人群中警惕地扫视。   她真想为自己刚才一瞬的感动道歉。   明明正经八百的说完“那么,今晚的任务要开始了”,这种帅气的台词,结果一转眼就去勾搭会场里的小姑娘,在会场里玩的不亦乐乎。   这算什么啊!给我向你的台词道歉啊混蛋!?   啊?你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这家伙一边撩妹,还一边用通讯的对讲机给她直播啊。   糟透了这个人。   从芯坏到表面,完全没得救了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临近,辻村深月也有些焦躁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迎接考试,不管你复习的再充分,不到打开试卷的那一秒,你都不能判断自己能否及格。   更何况,对他们来说,这场考试只有两个结果。   合格,全员平安无事。   不合格,全员阵亡。   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概率,那也是致命的。   辻村深月在脑海里细细回顾已经采取的措施。   对比了国内外炸弹类异能力者的资料,排除了会场已经装有炸弹的可能,所有可疑物品和可疑人员都被拒绝进入且密切监视……   有没有、还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还有哪里可能带进炸弹?   “辻村深月!”   接着她脑内的活动,一个焦急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那封预告函还在你身上吗!?”   “在啊!”辻村深月下意识回答。   预告函是这个任务里最重要的线索,她平常看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遍,一直贴身放在口袋里……   贴身……咦?   辻村深月掏出那个贴身放着的塑胶袋——里面装着一张同样材质的黑色卡片,但是,上面空无一物。   预告函被调包了!   什么时候!?   她眼皮一跳,脑海中浮现出刚才近身替太宰治擦拭湿发的场景……   她的声音和刚才的声音重合。   “操!”x2   “等等……”辻村深月懵了,“你是谁?”   她迅速看向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这句话也并没有得到回应,与之相反的是,通讯用的对讲机传来了太宰治的声音。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知道吗,据说在古代的埃及,人体也是可以用来作为炸弹的哦……”   辻村深月一怔。   “哈哈,当然是骗人的啦!人体怎么可能被引爆呢,除非——”   除非,是异能力。   五秒……   【会场全方面的排查过,没有找到任何炸弹的痕迹,入会的人都要检查随身物品、甚至通过指纹验证,最高级别的国家会议也不过如此了吧?】   四秒……   【不然干脆,辻村小姐自己带个炸弹过去,提前把会场炸掉,说不定能救众人于水火哦——】   三秒……   会场没有布置炸弹,宾客也没有带炸弹进去,那么——那么——其他的还有谁?最可疑的是谁?   谁会将炸弹带进会场?   是他们自己。   是负责调查的探员。   两秒……   一个红色的光点对准了太宰治的额头。   辻村深月的瞳孔收缩了。   是狙击——她并没有要求狙击部队瞄准太宰治!   是谁!是谁在瞄准他!?   辻村深月的脑海里迅速回顾看过的资料,预告函发出数起,但最后发生爆炸的只有一次,为什么?   是什么让犯人的计划无法顺利进行……   最后的线索也归位。   为什么有时会发生,而有时不会?   因为犯人失败了,他没能夺取……   夺取探员的生命。   以生命为引线,燃尽至最后一秒的盛放。   当探员死亡的时候,就是炸弹爆炸的时刻!   一秒……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辻村深月拿着塑胶袋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拿着预告的探员就会成为炸弹,太宰治的能力是无效化,那炸弹自然就不存在,但是,犯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仍然会想要杀了他!   零秒……   子弹从百里外破空而来,她已经来不及到达太宰治的身前,脚下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了另外一个愤怒的声音。   “太!宰!治!”   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白发的青年拉住太宰治的手腕向下一扯,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免了惨案。   紧急出动的黑蜥蜴迅速反扑,数分钟后,追踪到子弹发出的地点,狙击者的头颅滚下,鲜血洒了满地。   觥筹交错的会场间,八月只觉得胸口一股怒气上涌。   “你出息了啊太宰治——我躲你,你就自杀给我看是吧?”   狙击枪的子弹嵌进地板,引起会场的骚乱。   辻村深月瞬间被恐慌的人群淹没,她赶紧联络门外的特殊部队维持秩序,等一切都平息下来,罪魁祸首的那两个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她的视线转向窗外。   雨点零零散散的从空中飘落下来。   零星的雨点连成线,在汽车头灯明亮的光幕中显形。   早川八月双手抱胸,冷着脸走在前面,太宰治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无奈地喊他的名字。   “八月……”   “叫我早川先生。”白发的青年冷笑一声,头也不回道,“异能特务科的太宰先生。”   太宰治充耳不闻。   “八月……你至少打个伞嘛。”   打在脸上的雨滴消失,微凉的指尖轻轻搭上他的腕骨,太宰治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拉住了他的手腕。   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人更加怒火升腾。   “八月……”他无奈道,“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早川八月:“…”   他生什么气?   这个人居然还有脸问他生什么气?   早川八月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刚才的担心、恐慌和忐忑在这一刻全部转化为愤怒,情绪宛如洪水冲过神经,他停下脚步,腾地转过身,对上这人的眼睛。   “我生什么气?”八月长长出了口气,“自杀很好玩是吧?太宰治,想死跟我说一声,我可以直接把你送走!”   太宰治垂下眼帘,语气淡淡道。   “八月,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   “你不肯见我——到底是在生什么气?”   雨点在伞上汇成水流,顺着伞骨往下滴。   涨潮的情绪逐渐退却,理智露出水面。   八月渐渐冷静下来。   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吉光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太宰治叛逃的前两年,八月往异能特务科塞间谍的数量翻了好几番。   他还派吉光去打探消息,但太宰治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整个人杳无音讯。   第三年,异能特务科在某个偏远县区的分部,空降了一个新的部长。   早川八月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微笑着把这些年收集的情报,一张张全部扔进了碎纸机。   要不是吉光拦着,他差点把自己派出去的间谍也全都撤回来。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吉光吐槽。   【当年费奥多尔邀请你去军警研究基地想要弄死你,你不是毫无波澜的瞬间想出了三种以上的反杀方案么?】   更何况太宰治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和首领商量好,暗地里换了一个阵营。   森鸥外都不介意,你生个什么气?   他下意识反驳:“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哪不一样?   几年未见,少年看起来和当初完全不同了。   笔挺的白色西装,颀长的身形,蜷曲的黑色短发一边别在耳后,露出那双干净的鸢色眸子,垂着眼看过来的时候,透着一丝说不出的缱绻味道。   他的眼底染着浓重的疲惫。   伞柄随着太宰治的手靠近他的后背,那时可以被圈在怀里的少年,现在比他还要高了几厘米,也可以轻轻将他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轻轻的,那只抓着他手腕的手,却十分用力。   哪里不一样?   雨幕连绵,车笛鸣响。   心脏跳动着。   扑通,扑通。   想说的话呼之欲出,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青年的呢喃飘在耳边,透着些许茫然的委屈。   “别再躲着我了……八月。”   “拜托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常人的逻辑:男朋友生气了不见我我去哄哄他太宰治的逻辑:男朋友生气了不见我,我弄死我自己就不信他还不出来!   太宰治:不愧是我.jpg   我万万没有想到让黑泥精谈恋爱居然是这么困难的事……最后的剧情快要卡死我了 还tm忙如果我ooc了 算了 反正从根上就改了 我这文还不够ooc吗?【危险发言 第39章 告白   太狡猾了。   这个人实在太狡猾了。   他分明知道, 只要他露出那样的神情——八月就无法对他生气。   不如说,他就是知道,才故意这样做。   八月沉默了很久, 倏尔叹了口气。   他的手臂抬起, 安抚地拍了拍太宰治被雨水打湿的后背。   “我知道了……”他轻柔地回答, “下雨呢,我们先回去吧, 好不好?”   说是要回去, 但异能特务科和港口Mafia的关系可还没好到能穿一条裤子。   港口Mafia大楼肯定是回不去了,回家也不可能, 只能靠着吉光打掩护, 先回到异能特务科分配给太宰治的公寓去。   公务员的待遇算是不错的,但跟港口Mafia就没得比了。   八月一路从玄关走到厨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屋子怎么这么小?加上厨房还没家里一半大, 崽能睡得惯吗?   居然连张床都没有,异能特务科就让他们的员工睡在地板上!?   厨房没有烤箱就算了,连洗碗机也没有, 做完饭难道要自己洗碗吗?   明明是社畜里已经算好的了的一室一厅, 生生被他吐槽得一无是处。   太宰治光顾着给他打伞, 自己淋湿了一多半,八月把他推进卫生间去洗澡, 自己打开太宰治的衣柜,给他拿换洗的衣服。   然后就对着里面寥寥的几件衣物沉默了。   这……这连太宰治放在家里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只有西装和睡衣怎么能行!日常装呢?运动装呢?心血来潮想要兜风或者蹦迪的时候穿的衣服呢?   该不会连车都没给配吧!   八月深吸一口气。   这四年——异能特务科就是这么虐待他的崽的?   他强忍着打电话让人送一批过来的冲动, 在不多的选择里挑了几件勉强能穿的,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太宰,换的衣服给你放在门口了。”   说完,就去厨房煮起姜茶。   眼不见心不烦。   太宰治洗完澡出来, 就看到八月跟案板上的姜片较劲。   手起刀落,本来切成丝就可以的姜片,都快要被切成沫了。   太宰治:“…”   总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八月把切好的姜沫倒进沸腾的红糖茶水,搅拌几下,转过身。   “怎么还缠着绷带?”   太宰治拉开椅子,托着下巴坐下来,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习惯了……”   八月也不回避,同样微笑地看着他。   “太宰长官,有些事,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   太宰治从容不迫,把想好的说辞讲了出来。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涉及保密条例,我不能说。”   八月:“哦……”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抬腿就准备走——被太宰治委屈巴巴地拉住了。   “好嘛……”他柔声道,“一个星期,你跟我两个人,一起住一个星期,我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八月被他气笑了。   这个人居然还有脸提条件!   “不说就不说……”他没好气道,“明天把辞呈递了,然后跟我回家!”   看你这住的什么地方!   “可是……”太宰治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已经跟中也和织田作说过了……”   八月:“…”   他的心底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该不会是说了……”   “对……”太宰治露出一排小白牙,“就是你想的那个。”   八月:……   八月猝不及防:“他们怎么说?”   太宰治想了想,“中也发了好大脾气,还说“快滚蛋,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织田作说“哦,恭喜”。”   八月:“恭喜?”   太宰治微笑:“他说,“其实他早就想跟我谈谈,但是又担心是他想岔了,不管怎么说,认清自己的心意是件好事”,所以,恭喜。”   八月:“…”   八月扶上额头,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这么说来,现在确实不能让太宰立刻回去……   不然他跟中也还不把家里房子拆了!   可是,之前他没见过还好,现在见到太宰治这恶劣的生存环境,再让他一个人这么凑活过下去……他也做不到。   他已经开始怀疑,太宰治不会是因为不想让他走,才故意把日子过成这样的吧?   真的,他从来就没有见过比太宰治更难搞的家伙!   要和太宰治同居,自然就要换个假身份。   好在之前那一个多月,他宅在港口Mafia大楼闲着没事,就当了一个半月的工作狂,这会一个星期的带薪休假还是能挤出来的。   吉光的幻象针对的是特定人的五感,骗不过机器,所以当初才会有他偷偷留下监控录像的那一出,要换身份,就意味着——他又要变装了。   这一天,坂口安吾发现,他失踪已久的上司终于回来了。   还多了个超级有钱的漂亮女朋友。   虽然这家伙身边的女人一直不断,但最多也就是红颜知己的表面关系,这次的显然不一样。   光是他每天一到下班时间就屁颠屁颠的收拾东西,等女朋友开车接他回家吃饭的这架势,坂口安吾就从来没见过。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怀疑道,“你要从良了?”   太宰治恨不得翘起尾巴,“啊呀啊呀,你说什么呢,我在感情上可是一直都很专一的呢……”   坂口安吾:“…”   虽然这话好像也没什么错,但是从这人的嘴里说出来,就莫名让人想打他一巴掌。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渣男体质?   图书馆门外,银色的跑车停下来,从里面走出一个白色长发的高挑女性。   “她”扎着低低的双马尾,穿着长长的米色毛衫,还背了一个斜挎的小熊背包,抛开过分的身高,看上去乖巧可爱。   坂口安吾忍不住感叹:“为什么好女人都会喜欢你这种人?”   太宰治略略略:“是安吾没有吸引女性的魅力吧!”   八月给太宰发完消息,就靠在车边等着,没过一会,身后压上一份熟悉的重量。   这人终于比他长高几分,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自己压在他身上,就好像自己没长骨头似的。   太宰治凑在他的耳边,暧昧地讲话,“这位美丽的小姐,能否有这个荣幸与您共度……”   “良宵”二字还未说出口,就见八月倏尔一转头,两人的嘴唇相擦而过——   太宰治瞬间老实,呆了几秒,把头埋进他的颈间,趴在那不动了。   耳边爬上似有似无的红晕。   八月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回来,如常地微笑:“嗯?太宰,你刚才想说什么?”   这也是八月这几天才发现的。   这人虽然日常像只皮皮虾,但其实内里完全就是个纯情少年,稍微过一点尺度,就能让他老实半天。   他把身上的大型挂件扔进车里,自己回到驾驶座的位置,手肘放在方向盘上托着下巴,歪过头冲太宰治笑。   “今晚我们去看电影吗?我的男……朋……友……”   太宰治缓过神来,不甘示弱地拉起他的手。   十指相交。   “都可以,达令……”他笑眯眯道,“不如看完电影,我们再来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如何?”   因为外出被叫回来被迫围观的吉光:“…”   吉光简直没眼看了。   自从这两个人住在一起,就每天这么明的暗的撩来撩去,以至于他这几天一回家就往外跑,只有八月外出,可能会用到他的时候才不情不愿的回来。   就这,居然还是能吃到一嘴狗粮!   他招谁惹谁了!   【你们俩有完没完啊!】   吉光抗议道。   【反正太宰治都跟他们坦白了——你们干脆光明正大在一起不得了?】   【这么拧巴着图个什么啊到底!】   八月冷笑一声。   “在一起?你就没发现,到现在为止,这家伙也没正经告过白么?”   吉光一愣,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   虽然太宰治各种旁敲侧击、通过其他人或者打哑迷的方式向八月暗示过这件事,但是,至今为止——   他唯独就没有正儿八经、面对面的说过一句“我喜欢你”。   因为这两人表现的都太明目张胆,他都下意识把这件事忽略了。   所以……   吉光彻底无语了。   你们俩每天这么和对方较劲,就是为了逼对方先告白吗?   真的是……到底几岁啊!这两个人!   两个幼稚鬼!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请收看《太宰大小姐想让我告白》【不 第40章 理由   “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告白。”八月若有所思, “我就是觉得,太宰害羞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吉光:“…”   【虽然我很不希望自己注意到这种事……但是。】   他默默地说。   【你真的确定, 他是在害羞吗?】   事实证明, 恋爱降智, 虽迟但到。   周末的晚上,八月洗完澡, 裹了一条浴巾从卫生间出来。   太宰治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见他湿着头发,就爬起来拿了条毛巾。   水顺着发梢滴下来, 划过青年突出的锁骨, 顺着腰腹薄薄的肌肉往下滑,太宰治手上帮他擦着头发,视线不自觉地往下飘。   八月浑然不觉, 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还没拧开瓶盖,就被太宰治从上面抽走了。   “不能喝哦……”   他笑眯眯地从冰箱上面抽了瓶常温的矿泉水, 放回八月手里, “喝这个, 乖。”   八月:“…”   什么时候连太宰都开始管他了?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眯起眼——抬手用胳膊勾住太宰治的脖子,把他的耳朵拉到嘴边, 轻声咬字道。   “就,不, 乖——”   说着,趁太宰治不注意,把他手里的冰水拿过来,拧开含了一口, 转头就嘴对嘴地把水渡了过去。   温热的触感,冰凉的水流。   太宰治睁大了眼。   八月松开他的脖子,后退半步,笑得眉眼弯弯,狐狸尾巴直打转。   “怎么样?这样就不——”   冰了吧?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太宰治按在了他送来的咖色布艺沙发上。   肌肤相贴的地方,热得滚烫。   太宰治没有像前几次那样闪避,鸢色的眸子直勾勾地对上他的眼睛,眼底勾了浓浓的暗色。   青年语调轻佻,却夹着一丝喑哑意味。   “八月……你再这样,我要忍不住了哦。”   窗外一轮明月,今晚,夜色旖旎。   去他的纯情少年吧!   这人都他妈从哪学的?   这天晚上,八月终于明白吉光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至于他之前撩得多狠,就看第二天他发烧的温度有多高了。   从前在家里,八月生病的时候有中也和织田作在,太宰治最多也就是帮忙跑个腿,这次搞得手忙脚乱。   八月看他就差把家里的医药箱都搬来,哭笑不得地把人拉住。   “我没事,真的。”   就这点低烧,平时他都当做无事发生。   “好吧……”太宰治可怜巴巴,“但是!我跟安吾学了怎么煮粥!”   八月:?   你说的是那个从来不回家,不下班就不会上班的社畜坂口安吾吗?   他——他会煮粥?   八月十分担忧,但是也不好打击崽子的积极性,只好微笑着答应了。   然后就听见厨房不停传来乒里乓啷的诡异声响。   他好几次想去看一看,又默默忍住了……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太宰治还真的端出了一碗像模像样的白粥、还有一碟黑乎乎看不出原貌的小菜。   八月:“…”   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他喝了一口粥,然后吃了一口小菜。   太宰治期待地问,“味道怎么样?”   八月微笑:“挺好吃的……”   太宰治想了想仿佛战后营地一样的厨房,有些怀疑地看过去……   不管真实的味道如何,反正,八月都面不改色的一口一口把它们吃完了。   然后微笑着表示:“我去一趟卫生间。”   这一下午,八月在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本来上午还是低烧,下午直接烧到快39度,整个人都昏昏沉沉。   因为胃疼到意识模糊,只能蜷在床上昏睡,冷汗出了一身。   太宰治坐在床边,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差点当场把人送回家去,找中也他们照顾。   八月努力表现出没事的样子,安抚地把他抱住,“确实还挺好吃的,真的……”   太宰治看着他,说不出话。   “为什么……”   八月笑了,轻轻扯开他胳膊上缠着的绷带。   “太宰,这个是我要问你的吧。”他冒着冷汗,歪过头,“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绷带下面,露出的是无数伤痕。   不止是原先自杀留下的那些,还有一些,是显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能量波动。   太宰治折腾了他整整一个晚上——结果,也只是低烧而已。   他的身体素质可没那么好。   “我们说好的……”八月轻叹,“一个星期了……你该告诉我了。”   “费佳那家伙如果想要“书”,是绝对不会傻到告诉你的。”   “什么魔人打“书”的主意,都是后来,顺便发生的事吧?”   “太宰……”他神色复杂,“你去异能特务科去,到底用“书”,做了什么?”   “…”   太宰治垂下眼帘,把人在床上安顿好,这才坐下来,讲故事似的,慢悠悠道。   “我都知道了……”   他说。   “你去过的世界,每一个,我都去过了。”   事情的开始,是组合提供的监控录像。   晚了一天一夜的神之眼,的确没能找到魔人的踪迹,但是,却找到了失踪的涩泽龙彦。   以及他自己的尸体。   太宰治稍作调查,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涩泽龙彦为了寻找异能之光来到横滨,又被魔人提供的信息误导,被藏在孤儿院的中岛敦杀死。   他的异能从自己的尸体上分离出来,失去了死亡的记忆,继续在横滨游荡。   知道这件事之后——太宰治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涩泽龙彦回想起自己的死亡,他会变成什么呢?   异能力的自我意识无法维持,他会回归最本质的异能,也就是能量。   费奥多尔说过,早川八月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身上的空间不稳定,才会需要人工异能体的能量稳定自己。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有足够的能量,他也能跳跃世界,去往八月原先所在的地方?   想到这里,另一件事击中了他。   涩泽龙彦的异能力是收集死去异能力者能量的结晶,而他的异能力是异能的无效化,也就是说,只要他们两个人在,能量的制造就是不限量的。   只要他无效化涩泽龙彦收集的结晶,就能随时随地制造能量。   换句话来说——只要找到合适的方式,就能实现连续且可返回的世界跳跃旅行。   这个念头在太宰治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利用死去异能力者的能力结晶进行时空旅行,这无疑是处于灰色地带的研究,但是,却能带来巨大的利益。   港口Mafia自然是不具备研究这种事情的实力的,更何况,在八月的眼皮子底下,他肯定也做不了这种危险的事。   想来想去,就只有异能特务科一条路可以走。   通过坂口安吾和异能特务科交涉的过程中,他得知了“书”的存在。   于是,这条路一下子就开阔起来。   “书”是什么?   能够将写在上面的东西变为现实的异能力物品。   可是,“书”是怎么将故事变为现实?   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平行世界。   “书”是所有平行世界的结合体,当文字写在上面,那些现实并非凭空捏造,只是将本来存在的平行世界交叉重叠。   那么,如果他的异能力和“书”碰撞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这时候产生的特异点,再加上合适的能量……能否让他跳跃到其他的世界去?   想要实现这个研究,他必须要接触到书,要接触到书,首先,他必须给异能特务科画一张大饼。   这个饼很好画。   只要他和“书”的交汇能够穿梭平行世界,并且安全返回带来情报,这件事他们就非做不可。   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平行世界,这简直就是上帝视角在抄答案,一旦这种情报交换真的实现,带来的财富和机会数不胜数,就算存在再大的风险,也没有人能够拒绝。   异能特务科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不然,他们不会将“书”的存在告诉他。   太宰治通过坂口安吾表达了合作意向——两方一拍即合,经过漫长的沟通和交涉,最终达成共识。   他帮助异能特务科进行“书”的研究,但必须接受严格的监控,异能特务科则在研究结束后,提拔他到相应的职位,作为立功的奖赏。   就这样,十八岁那年,太宰治一边注意着涩泽龙彦的动向,头顶狙击枪,踏入了异能特务科的大门。 第41章 开始   一开始, 只是一个小小的愿望。   饱受贫困和疾病折磨的少女,在母亲病逝的时候,痛哭流涕的这样想。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拜托了。   请代替我承担痛苦。   高天原的八百万神明里, 一个懵懂无知的生命诞生了。   他的名字叫做角蚀。   角蚀并不是第一任的角蚀。   高天原八百万神明, 分为有名神和无名神。   无名神没有名字, 一旦死亡或妖化,就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但有名神却不同。   只要人类的愿望仍然存在, 他们就会不断产生新的个体。   一任死亡,接任的幼体就会出现。   他生来就住在华美的宫殿里, 吃穿用度, 无一不是顶级,生出意识的那一天,他的身前跪了一排穿着白衣的人, 千恩万谢的迎接他的归来。   他后来才知道,那些并不是人。   他们是死人,是亡灵, 被神明打上印记, 作为神器继续存在。   对他们来说, 神明是必须的。   只有神明存在,他们才会存在。   出生的第三天, 这些人如此对他说。   “角蚀大人,您该去工作了。”   离开之前, 太宰治派人资助了中岛敦,并将他接出孤儿院,安排在绫辻行人的侦探事务所附近。   老虎伤人的事件很快发生,异能特务科果然委派绫辻出手。   太宰治这边将中岛敦的位置信息卖给涩泽龙彦, 那边异能特务科就上门询问他和中岛敦的关系,他转手又将涩泽龙彦的消息卖给异能特务科。   一把情报,两手交易,刷好感度又刷经验值。   一举多得,甚至可循环利用。   太宰治轻飘飘地看着异能特务科和涩泽龙彦龙争虎斗,挥一挥衣袖,仿佛无事发生。   他从涩泽龙彦那换来了两颗晶体。   一颗,是转移到想见之人身边的异能结晶。   一颗,是转移到所爱之人身边的异能结晶。   确定了书的作用后,一次实验中,他将第一颗晶体还原成了异能。   “这衣服太重了,我不想穿嘛。”   太宰治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一个白发红眸的孩子,不满地噘着嘴,拉着白衣侍女的手臂撒娇。   “不行哦。”侍女温柔地笑了,“不能任性呢,因为,角蚀大人可是伟大的神明。”   他真的来到了八月的世界。   这时候,一切还没有开始。   “书”将时间线拉成走马灯,太宰治站在地面上,却触碰不到任何人,也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他只能默默地站在那个孩子身后,看着一切径直发生。   初生的神明对世界充满好奇。   他穿着华服,只是个懵懂的孩童,却被推进世界上所有最残酷的地方。   第一天“工作”的时候,他哭着想躲进侍女的怀抱,却被所有人躲开了。   他们看着他,脸上浮现出遥远的虔诚。   神明的受难给予他们归所,这是神圣的仪式,是伟大的牺牲。   小孩站在中心,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但是任由他哭到颤抖,也没有人理会。   “角蚀大人,您怎么能哭呢。”   那个帮他穿上衣服的侍女,回到宫殿之后,温柔地帮他拭去脸上的泪水。   口中吐出残酷的话语。   “您这样,信徒们会觉得难受的。”   “您是伟大的神明——要让他们,感到幸福啊。”   小孩的眼泪渐渐停住了。   身上的伤好痛,但是,他努力勾动嘴角,扯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是这样,啊。”   那曾经是太宰治最熟悉的笑脸。   他的心脏好像被冰锥刺进深处,冒着寒气的刺痛。   他看着那小孩渐渐长大。   角蚀是代人受苦的神明。   他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就算切断脖颈,也不会死去。   小孩感到困惑。   上一任的角蚀,究竟是怎么死去的呢?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承受痛苦,肉体上的酷刑,精神上的悲痛,嫉恨和愤怒,欲望和贪婪。   他看着小孩从一开始,每天回来蜷在床上哭到睡着,到后来,可以平静的看着伤口裂开再愈合,忍受着每日针刺般的疼痛不说一句话,再后来,甚至可以带着一副悲悯的神情,微笑着接受一切。   对于神器们来说,角蚀成长为了一个完美的“伟大神明”。   但他们仍不满足。   生存不再是威胁的时候,争斗就开始了。   信仰逐渐增加,小孩抽条成长,从懵懂的孩童,长成清秀的少年。   少年不管殿内的事务,权利的椅子便空了出来。   无声的厮杀在空旷的殿内展开。   神明没有善恶,神器便是神明的道标。   神器作恶的时候,神明就会被刺痛。   除了每天必须承受的痛苦,他身上渐渐爬上黑色的纹路,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微笑着默默承担。   这是他们教给他的。   终于,派系的斗争愈发激烈,战争爆发了。   两边势均力敌,斗得你死我活,血液将大殿的地板涂成鲜红色,角蚀赤着脚走在还温热的血海中,洁白的衣袍沾上艳色。   帮他穿衣的侍女被人从腹部捅了一刀,失血和疼痛让她的瞳孔开始扩散,恍惚中,她看到少年的神明向她走来。   她快死了。   那神明却好像没有看到。   他温柔地笑着,说出与平常无异的话语。   “我该去工作了,您还躺着是做什么?”   “快站起来,您该为我——换上衣服了。”   当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金碧辉煌的宫殿,几乎只剩下少年一人了。   可能只有太宰治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做,又做了一切。   微妙的语言诱导,对局势的精准掌握。   少年一手促成了这场厮杀,没有脏了自己的手,却有什么悄然改变了。   当它终于结束之后,少年有些迷茫。   他解放了仅剩的几个神器,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裹,踏上了孤独的旅程。   神明的时间是漫长的。   对于角蚀来说,就更是如此。   强大的信仰让他具有强大的自愈能力,相比于其他的神明,他甚至连战死沙场都做不到。   他离群索居,在漫长的时间中学会了很多东西,他每天都会尝试杀死自己,割开不同位置的血管,沉溺在河水中,从高处跳下。   但是,没有用。   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   神最大的悲哀,在于其不可能自杀×。   一次顺着河流飘下,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活泼的小孩。   小孩叼着一株狗尾巴草,黑色的眼睛晶亮晶亮,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喂,你醒啦!”   小孩的额头上撞出了血痕,看样子是刚刚出现的,大概是救他的时候碰到了河里的坚石。   但是他毫无在意,单纯的为少年的清醒而感到快乐。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有点色眯眯地摸着下巴。   “你长得真好看……要不要跟我回家?”   少年跟他回去了。   小孩住在河边的村庄,村里人不算多,大概二十几户,大家都是勉强温饱,却莫名的快乐。   小孩的父母非常恩爱,每天努力工作,回家后满足地拥抱,亲吻对方的额头和脸颊。   小孩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孩,他们彼此抱有好感,又好面子的不肯承认,总是别别扭扭地在对方家门口悄悄挂上一串抓来的雀鸟或是刚采的新茶。   相比起来,少年真的很木讷。   他总是在笑,但是却什么都不会做,也什么都不想做,如果不理他,他可以一个人保持一个姿势,一直坐到深夜。   小孩觉得他太奇怪了。   他活得不像人,像一座神像。   小孩耐心地教他如何快乐。   他的胳膊圈在他的脖子上,肌肤相贴。   “这是拥抱……”他认真道。   他的脸色发红,嘟嘟囔囔地说了什么,不情愿地将嘴唇贴上他的脸颊。   “这是亲亲……”   小孩不自在地挠挠头发,小声补充。   “但是,只有对特别喜欢的人才能做哦。”   少年歪过头,“喜欢?”   小孩叉起腰,“对,喜欢!”   “为喜欢的人付出,就会感到快乐。”   “被喜欢的人亲近,也会感到快乐。”   少年若有所思。   所以,他们之所以快乐,是因为“喜欢”么。   他也想要喜欢别人。   他对着小孩的额头伸出手——白色的光芒亮起。   小孩感到身体一阵轻盈,惊讶的发现,磨破的双脚和手掌,伤口全都不见。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啊啊啊你、你、你你你……”   小孩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全是惊喜。   “你好厉害啊!你好棒!”   “…”   少年一怔,那一刻,他好像的确感觉到。   一丝情绪,从心脏溢出。   其名为满足和欢喜。   少年被改变了。   他在村里支了个摊子,开始时不时帮人治病。   村民们很纯朴,总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他,不好意思地拿出自己手上最好的东西,还担心不够抵消费用。   他开始渐渐受人尊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热情的招呼,小孩家的门口,总送来当地最新鲜的蔬菜、刚刚宰杀的鲜肉和刚捕的鱼。   治愈的神明,他们这样称呼他。   少年吃过更加奢华的料理,享用过露水酿造的珍酿,但是却莫名觉得,这简陋的食材,简单的烹饪,比山珍海味都令人满足。   可能是因为“喜欢”吧。   少年心想。   一定是因为我“喜欢”他们,他们也“喜欢”我。   少年不那么排斥替人承担痛苦了。   小孩一天天长大,少年的名声也一天天远扬。   许多人慕名而来,施以重金,拜托他前往临近的村庄,救治重病的人。   少年来者不拒。   他想试着“喜欢”这个世界。   这样的话,快乐也许也会变多。   一定是因为,他太过贪婪了。   明明最熟悉人性的黑暗,轮到自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沉溺其中。   这一天,少年从邻村回来。   熟悉的鲜血洒满了村庄。   小孩死了,小孩的父母也死了,青梅竹马的女孩,被卫兵侵犯,用碎石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血把稻草堆染成红色。   往门口放肉菜的村民们,被捆绑着在村口跪成一排,被刀刃捅穿胸口,噗呲一下,白刃变红。   卫兵还在气势汹汹的审问。   “那个叫做角蚀的人——他在哪?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少年手里拿回来的礼物,啪地掉在地上,摔碎了,再也拼不回去。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   “是我……”   他平静地问。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来自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设定来自野良神,但是没有特别考据,因为野良神后面的漫画我看不懂了就没继续看…… 第42章 意义   理由单纯又可笑。   天皇生病了。   全村几十人的性命, 和那个尊贵的大人相比,不值一提。   少年行踪不定,不是村民不想说, 而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他在哪。   所以卫兵将他们全都杀了。   仅剩的幸存者, 眼中不复感激和尊敬, 用熟悉的眼神看着他。   那是恨意。   刻骨铭心的恨。   少年要求卫兵将他们放了。   临走前的那个夜晚,幸存者浑身带着火, 冲进他住着的屋子。   烈火灼烧着少年的皮肤, 风吹过也会引起揪心的疼痛,他没有躲开。   他抱住那个烧成黑炭的人, 垂眸低头, 说不出话。   泪水从尸体的脸上滑落下来。   少年跟着卫兵,前往繁华的城镇,走进富丽堂皇的皇城。   “我可以治好你。”少年说, “但是,你要为我散布信仰。”   一座座神社建立起来。   天皇的身体逐渐恢复。   少年长成青年,他有着一张令人心动的精致面孔, 嘴角总噙着温柔的笑意, 连最底层的女仆也难免脸红心跳, 心生幻想。   因为他看起来太温柔了。   不管是对什么样的人,他都一视同仁, 仿佛慈悲的神明,从不吝啬爱和温柔。   人类是趋向爱的。   无边无际的爱, 是人类抵抗不了的诱人。   就连天皇也不例外。   长时间的治疗让他一天天对青年产生日渐加深的迷恋和依赖,就算是无事的日子,他也要召来青年坐在身边,静静地泡茶或写画。   青年看着他的眼神专注又投入, 好像只为他一人而生。   “您如此尊贵……”他笑道,“这天下本应拱手送上——今年的生日,请允许我送您一个特别的礼物。”   生日那天,大宴宾客。   青年的确奉上了十分特别的礼物。   一支不会死去、也感受不到痛苦的最强军队。   天皇眼前亮了起来。   青年笑而不语。   这天下,不可避免的要乱了。   军队四处征伐,所到之处民不聊生,恐慌和暴力四处蔓延,军民的对立越来越严重,矛盾藏在流水般流逝的日常里,暗自积蓄着力量。   当然,军队走到哪里,神社就建在哪里。   青年晚上再也无法安睡,祈祷和哀恸整日折磨着他的神经,但从表面来看,却没人能够看出。   他一宿一宿的坐在屋顶,眸中的黑暗一日日更加阴沉。   反抗军兵临城下的那一天,天皇惊慌失措地揪住他的衣袖,要青年保证他的安全。   角蚀柔声安慰他。   “别怕……”   你不会死的。   天皇的脸上渐渐露出放松的笑容——下一秒,刀刃穿破他的腹部,在他的肠道搅动。   疼痛让他惨叫出声,表情扭曲仿佛恶鬼,但是,就在他以为自己疼到要昏死过去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青年坐在他的对面,笑盈盈地无动于衷。   “你看……”他柔声道,“我说过的吧,别怕。”   “你不会死的……”   ——只死一次,怎么对得起枉死的那几十条人命?   捅刀的人是反抗军的头领。   天皇的指甲划过他的皮肤,扣下他的皮肉,但是很快的,那些伤痕就消失了。   不死的军队,只有一支,那多不好玩啊。   人才分善恶,而神明没有。   神明可以做任何事。   治愈的神明笑了。   这一次,他要治愈人性。   天皇被关进了地牢,用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一遍一遍折磨着。   青年笑盈盈地看着,等他快死的时候,再把人救回来。   就这么重复了很多很多天。   突然有一天,青年觉得好无聊。   他早就习惯和人类的丑恶为伴。   在天上的时候,救过的人,总蠢蠢欲动想要更多,到了地面上,情况也没什么改变。   贪婪和嫉妒,权利和高傲。   彼此打击,来回报复。   爽快吗?高兴吗?满足吗?   心中好像破了一个空洞,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破的,也不知道用什么才能填好,就那么呼呼地漏着风,催促他在这世间徒劳地来回踱步。   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青年登上屋顶,下面是一片混乱的景象,头脑里的祷告嗡嗡作响,像被推倒的堡垒、残破的废墟和堆叠的尸体。   他张开双臂,拥抱夜晚温柔的风。   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上一任的角蚀为何会死。   对于人类来说,长生是祝福。   对于他们来说,长生是诅咒。   无穷无尽的生命,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痛苦。   而他早就给自己想好结局了。   闭上眼,从那里跌落下去——同时,一起接受脑海里所有的祈求。   遍地的神社里,痛苦的呻吟戛然而止,人们茫然地睁开眼睛,青年意识模糊,身体的失重感也不甚清晰。   就这样……   他祈祷……   就这样……让他死去吧。   风从耳边疾驰,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人,这片充满痛苦的大地上徘徊了太多无法往生的幽灵,他们呻吟尖叫,他们的怨念汇聚在一起,形成污浊又粘稠的黑影。   那黑影悄然缠上了他。   那一天,青年妖化了。   但又不是平常的妖化。   最后的祝福聚集了太多的信仰,怨念和信仰相互纠缠,他维持着一半的人形,另一半则是丑陋的妖怪。   太宰治终于明白,一直以来在他体内破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那是来自世界的诅咒。   那是神明失格的惩罚。   青年还是没能迎来死亡。   这是世界对他的惩罚。   诅咒将永远折磨他,永远永远。   他一动不动地躺了很久,然后站起来,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其实不用吃饭,也不用喝水,就行尸走肉一般在大地上游荡,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是一直走,一直走。   好像有什么在追赶着他。   然后某一天,他回到了那个村庄。   烧焦的房屋化为尘土,满地的尸体腐烂化为肥料,村庄的残骸上,长出了新的狗尾巴草,开着一簇簇野生的茶花。   半人高的野草里,睡着一个少年的亡灵。   青年怔了一下,好像突然恢复了神志,那层隔着悲伤的薄膜瞬间撕裂,痛苦如同潮水向神经涌来。   如此清晰,刻入骨髓。   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跪在地上,身前的土地被眼泪浇湿了一片。   好疼,好疼。   好难受,好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痛苦已经是常态,可他连了结一切的权利都没有。   身体的疼痛从未如此清晰,妖化的诅咒撕咬着身体的组织,被修复,再啃食,再修复。   他活了这么久这么久,唯一几年快乐的时光,也被撕碎揉破,生剥现淋。   得到的东西,在得到的一瞬间,也就失去了。   他的眼泪不停地涌出来,就好像从诞生那一天开始,这么多年没哭过的部分,都要一口气释放出来。   脑海中还回荡着,那个仿佛魔咒一般的声音。   【你怎么能哭呢】   “哭吧哭吧,哭完了,一切都会好的。”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别着脸,别扭地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少年龇牙咧嘴,“男子汉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青年愣愣地看着他,意识到,少年忘记了和他有关的一切。   人死之后,如果执念太过强烈,就会在这世界留下来,成为流浪的亡灵。   因为太过惨烈,他们通常都会遗忘死去时的记忆。   青年擦干眼泪,茫然地坐下来,问身边的少年。   “人活着,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少年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嗯……我不知道!”   他理直气壮。   “但是,如果你觉得活着没有意义,就去喜欢别人、讨厌别人、嫉妒别人吧!”   青年疑惑地看着他。   少年解释道。   “因为,人生的意义在于联系啊!”   他缓缓道来。   “就算你觉得单独的人生没有价值——但若是和某人相识,你的消亡就会令人伤心。”   “至少对那个人来说,你的生存会是充满价值的事。”   “所以,如果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少年笑得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张扬。   “那就为我而活着吧!”   “如果你死了,我会感到伤心的哦!”   只是一句毫无分量的话语。   面对初见的人,说出敷衍的安慰。   青年看着少年的脸,却很久很久,说不出一句话。   他很想问一句话。   你还留在这世界上……是因为,恨我吗?   太宰治还想继续看下去,但是,他身边的空间已经逐渐开始扭曲。   他想见的人,是“过去的早川八月”。   他知道——大概就是从这一天起,这个名为角蚀的神明,变成了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   他摸了摸携带着的另一颗晶体。   夜半十分,白发的青年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眼底挂着淡淡的青色。   太宰治想伸出手触碰他——但下一秒,已经被异能特务科的异能力者,传送回了放置著书的房间。   回去之后,太宰治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回神。   他在“书”里呆的太久,突然回到现实,生出一种迷幻的错乱感。   这之后,太宰治又去了很多世界。   这么好用的异能不是总能碰到,没有准确定位的时候,他就只能自己一点一点,走过青年残留的痕迹。   有时候会受伤,有时候会迷路。   这种时候,他总是会想起那个小孩。   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孩,一点一点,从一个爱哭的撒娇鬼,变得不会再哭泣的过程。   他不疼吗?   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好像倒刺扎进肉里,用指甲刮过黑板发出刺耳的声音,找不到在哪,不知道为什么,但钻心的难受。   太宰治闭上眼,盖住眸中太过浓郁的郁色。   他把面前的人深深地抱住,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皮肤的温度真实而清晰,稍微缓解了那种不知所措的迷离。   八月愣住了。   他想过太宰治也许会用书去探究他的过去——但他没想到,太宰治真的去了他的世界,还看到了所有的东西。   不止如此。   他眼皮一跳,伸手想解开他身上的其他绷带,被太宰治按在了胸口。   “怎么……”他轻笑道,“你这在邀请我吗,八月。”   “邀请个屁!”八月要恼了,“你解开,让我看看你到底受了多少伤!”   太宰治不听,把人拥进怀里,靠着他耳鬓厮磨。   “没多少,真的。”他含糊道,“只不过……”   只不过,我走过了你去的每一个世界。   受过了你受过的每一种伤。   八月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情绪在心中控制不住的翻涌——   他啪一声拍在了他的额头,太宰治赶紧抓住他的手。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白光泛起,映着青年苍白的脸色。   “太、宰、治!”他咬牙切齿道,“别以为,就你他妈的会自残啊!” 第43章 醋王   伤痕全部消失, 甚至连这些年自杀留下的后遗症都一并不见了。   太宰治却整个人都慌了。   本来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了,这一下子搞的更严重了!   八月倒是无所谓,对他来说只要意识还在, 其他的都是小事。   太宰治把人按在床上, 拿出了一种对待夏天冰棍的态度, 用棉被裹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框住不许动。   八月:“…”   八月只露出一颗脑袋, 热出一身的汗, 靠在墙角昏昏欲睡。   太宰治给织田作发消息叫他来接人。   来的人却是中原中也。   他到的时候八月已经快昏了——不是因为发烧,大概是因为中暑。   中原中也骂骂咧咧地把人扶进车里, 太宰治在家里三心二意地走来走去, 也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   中原中也把把八月安顿好,气呼呼地长出一口气——转身又走了回去。   太宰治从水管接了杯水,刚喝了一口, 背后传来中原中也的声音。   “喂,死青花鱼!”   他凶巴巴道。   “织田哥快到截稿日期了,家里还缺个跑腿的, 除了给人添乱——你偶尔也做点人该干的事吧!”   说完, 也不等太宰治的回答, 转身就下楼了。   太宰治一怔。   中原中也的脚步声愈来愈远,屋子里安静下来。   他扑哧笑出了声。   八月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客厅里传来熟悉的斗嘴声。   “遥控器还给我啊混蛋看你自己的手机去!”   “才不要略略略,你够得到就来抢啊小矮子哈哈哈——”   吵得人头痛。   八月勾起嘴角。   痛并快乐着吧。   床头放着一杯温热的水, 刚好是能入口的温度,大概他睡着的时候,外面一直都有人在换。   八月想拿起杯子,但是头疼得厉害, 手上一松,哐当砸在桌面。   屋里的动静被外面两人听见了。   又是一阵争吵,卧室的门砰一声开了,太宰治先进来,然后反手锁门扔钥匙,中原中也在门外气得跳脚。   太宰治无视门外的诅咒,走到床边坐下,笑眯眯地把杯子递给他。   “感觉怎么样?”   八月喝了口水,刚要说话,就听到这人又接了一句。   “说实话哦,八月……”   这个人,但凡是还能走路,意识没有模糊,哪怕肠子在肚子外面挂着,都能把“没事”两个字说的理直气壮。   八月:“…”   他沉默了一会,无奈地扶上额头。   “头好痛,胃也痛,浑身都没力气,你上午煮的饭到底是什么啊,毒药吗,还有,这四年你到底是怎么虐待自己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太宰,我饿了。”   “你该和中也学学怎么煮饭了。”   太宰治的嘴角止不住上扬:“谁要跟那个漆黑的小矮子学啊!”   两人对视一眼,大概明白了接下来的要做什么。   太宰治说:“今晚让中也煮你喜欢的鲷鱼味增汤?”   八月挑眉:“然后把魔人的事给中也他们解释一下?”   一拍即合。   横滨的夜晚,写着“早川”二字的公寓房间前,从拉着浅色窗帘的窗户中透出暖色的灯光。   餐桌上,太宰治十分自然地向中原中也递出空碗:“中也——再来一碗!”   他摸着下巴,啧啧两声,评论道。   “啊这个味道,果然还是中也做的蟹柳拌饭最独特啊!怎么说呢,这种说不出的微妙讨厌的感觉……”   中原中也的头顶冒出十字:“讨厌就别再来一碗啊你这混蛋!”   织田作之助坐在隔断厨房和客厅的吧台上,戴着一副黑色方框眼镜,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太宰,小心点,中也的体术可是进步了不少。”   中原中也把加好的饭砰一声砸在桌面,把手上的碗想象成了太宰治的脑袋。   “要吃就别废话,这么长时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这个嘛%×&%¥”太宰治一边扒饭,一边含糊不清道,“这件事是这样的——”   数分钟后。   八月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味增汤,才感觉自己从太宰治的死亡料理的阴影里活了回来。   然后就被太宰治说的内容笑到快要喷饭。   “什么?你把费佳和书一起丢到别的世界去了?”   他快笑死了。   “哪个世界?你真是太棒了太宰!”   “一个很适合他的地方。”太宰治笑眯眯,“那里全都是一群笨蛋,魔人对这种正直的傻瓜最没辙了吧。”   八月马上想到了:“该不会是有“鬼”的那个……”   太宰治微笑:“答对了,bingo!”   八月乐得不能自已,“那等他回来的时候,我是说,如果他能找回来的话……不会已经被感化了吧?”   天啊,那个世界的人,传播笨蛋基因简直比病毒都快啊。   自动忽略了这两人打哑迷的部分,中原中也和织田作之助听得忧心忡忡。   ““书\'不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吗?你把那个弄丢了,异能特务科难道不会追杀你吗?”   “啊……”太宰治解释道,“这个嘛,我只是告诉他们魔人要找”书‘,然后在他们商量对策的时候提了几个小小的意见而已……”   他露出乖巧的笑容:“制定计划的是种田长官,拍板通过的是背后的局长老板,我就是个打工的,执行中间出差错的也不是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八月补充:“就是这样……等等,你这么耍异能特务科……”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异能特务科又不是傻子,虽然抓不到他的把柄,也不可能还给他升职啊!   太宰治知道瞒不住了,干脆坦然道,“明升暗贬嘛,调回中央大概是为了种田长官看着我点,想要我给他们干活呗。”   这个职位不上不下,除非种田长官不行了,不然根本升不上去啊!   除了头顶,种田长官其他哪个地方可是都生机旺盛的不行。   升职这事,估计未来二三十年内是不可能了。   八月无语了。   所以,他根本就没必要跟港口Mafia划清界限,这人一直不说,就是单纯想要……   看他的女装。   他微笑着对上太宰治的眼睛,太宰治眨眨眼,表情十分无辜。   脸上就差写上一排大字。   你跟织田作去北美女装那么久,我当然要讨回来。   八月:“…”   你的心眼多大啊,针尖大吗?   横滨醋王非你莫属!   这些日子,港口黑手党的社畜们惊奇的发现,他们的早川干部后面多了一个阴魂不散的小尾巴。   而且,这个尾巴还是早就叛逃的太宰干部!   敢怒不敢言。   早川八月常年大开的办公室大门,最近严丝合缝,有时候还反锁。   被锁在门外的Q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几天之后,芥川龙之介偶然间瞥见了在大楼里乱晃的太宰治的身影。   于是同样气呼呼被锁在门外的人又多了一个。   Q抱着诅咒玩偶,微笑:“我们去黑蜥蜴找其他组织一起玩吧……”   芥川龙之介面色阴沉:“好的,既然知道太宰先生还活着,我一定要让他认可我的实力!”   这一段时间,港口Mafia的武斗派格外凶残,敌对组织被揍得满头是包,一脸懵逼……   怎么了!心情不好也别拿我们撒气啊!?   办公室的门里面,八月戴着眼镜处理公务。   他的视力其实不太好,准确来说,随着妖化的侵蚀,他的身体机能一直在不停下降。   因为离开了原本的世界,散布信徒可以减缓这个程度,但基本上是不可逆的。   所以在这之前,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能在这个世界“活”上多久。   不过他原来也不在意这件事,本来,他就已经活的太久太久了。   只是,现在可能有些不一样了。   八月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缓解那种酸胀感,背后伸出一只手,挡在他的眼前。   他顺从地闭上眼,往后一靠,太宰治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间。   “太宰……”他忽然道,“你把书扔进别的世界——不止是为了防魔人吧?”   他移开太宰治的手,看着他的眼睛。   八月无奈道:“你让人在书上,编了个什么故事?”   回想起来,那时候太宰治突然帮他写起报告,应该就是意识到他身体机能下降这件事了吧。   他在别的世界是神明,在这个世界,就还在“书”的管辖范围内。   虽然不可能完全改变,但是影响还是能做到的。   太宰治弯下腰,轻轻勾起嘴角。   “你猜,猜对了,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对了——”他转移话题,“你还欠我一个愿望呢!”   八月也懒得把话题挪回来,顺着他问,“你想要什么?”   反正做都做了,还是他妈下面那个,还能有比这更吃亏的事吗?   太宰治捧起他的脸颊,靠近他拖长声音道。   “我想要——八月不要总是一直笑了。”   你可以依靠我,再多一点。   再多一点。   想哭也没关系,喊疼也没关系,不笑也没关系。   藏在你心里,那层厚厚的堡垒,我想进去。   亲爱的国王,请打开门,让我跨越凶险的护城河。   八月一怔。   他的心倏尔柔软得不像样子。   青年垂下眼帘,也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   “好……”   他推开电脑,扁着嘴揉起眼。   “眼睛好酸,头还疼,为什么请一个星期假就能压下这么多事情,我的部下都是傻子么?”   他往后一仰,发丝从脸侧滑下,露出额头。   八月闭着眼小声嘟囔道。   “太宰——你先帮我回一下邮件,我去睡一会……”   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遵命……”太宰治轻笑,“但是,我可不做白工啊,八月。”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很久,还是把这一段的剧情提到前面来了因为八月这个人……不掀他老底,他就一直把太宰当小朋友……   之后我们把酸成柠檬的首领宰牵出来溜溜刀之助真是太能刀了,刀的我心疼宰心疼死了…… 第44章 朋友   这个不做白工的代价, 未免太沉重了一点。   八月蔫蔫地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觉得还不如自己干活……   他侧过头,太宰治正在帮他回邮件, 一边回一边愉悦地哼歌。   嘛, 算了。   他转过身子, 打了个哈欠,拉了拉身上的薄毯, 蜷着缩成一团。   太宰开心就好了。   太宰治出没于港口Mafia大楼的第n天, 种田长官终于要疯了。   什么意思啊?现在下面都传港口Mafia和异能特务科官商勾结,同人文都快写出来了好不好!?   太宰治充耳不闻, 只等着种田长官忍无可忍, 给他下逐客令。   种田长官冷笑一声。   想辞职?没那么容易!   于是大笔一挥,把人下派到武装侦探社,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我不管你了, 赶快烦别人去吧混蛋!   这结果不算是最好的那个,但是也是意料之中,太宰治拿着调令, 美滋滋地去找自己未来清闲生活的侦探搭档。   初次见面的台词都想好了, 结果一进门就被暴躁的国木田独步拎住了后衣领。   “你又跑哪去了太宰——赶快走!日程都被你耽误半个小时了!”   太宰治一脸懵逼。   等、等等……我今天刚入职啊!   调令还是新鲜的, 刚从打印机出来没多久好不好!   你这自来熟有点过分了吧?   他呆了几秒,就反应过来——有问题!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是那个家伙, 只可能是那个家伙给他下套了!   那个家伙,毫无疑问, 是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太宰治。   无数的平行世界里,拿到书的并不止他一个。   只不过这个比较惨,帮异能特务科干活的那段日子,太宰治闲着没事就嘲讽一下他, 两人也算是建立了一定程度上的……   仇恨吧……   他就知道受他启发,那家伙肯定会来这个世界遛遛,但是实在没想到,这家伙来得这么快!   要知道,那个世界的涩泽龙彦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啊!   织田作之助刚出了一个星期的差回来,就听说太宰治入职武装侦探社了。   出差回来有一天的休假,他没回办公室,直接拎着行李回了家,结果看到“太宰治”坐在家里,旁边堆了一摞他写的小说。   这可真是稀奇了。   太宰没有粘着八月跑来跑去?   而且,家里的门怎么坏了?   他看着很明显被暴力破坏的门,沉默了一会。   虽然自从他们家全员混黑,八月就不太在意安全措施这种事了,但是他花钱一向没概念,这个门也价格不菲啊……   这么容易就坏了,是不是应该跟厂家投诉一下?   他走进家里,问沙发上的“太宰治”:“太宰,你怎么在家,家里门怎么回事?”   “太宰治”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望向他的方向。   那眸中的情绪太过复杂,风起云涌,织田作心里下意识一咯噔。   他想要问“你是谁”,但是却没说出口。   他仔细打量了眼前的这个人,很明显,穿衣风格是刻意模仿太宰的,但是模仿的不是很到位。   他可能不知道八月给太宰买了多少衣服。   光是衬衫家里就有二三十件,放在一起他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八月却能说的头头是道,什么春天的秋天的冬天的夏天的春天降温穿的冬天出太阳穿的……   每件还都配了不一样的配饰,武装到每一个细节,在讲究这方面,八月能给英国女王当服装顾问。   是敌袭吗?改变长相的异能?   怎么办啊。   织田作之助思索了半天,最困扰的地方居然是,如果在这里开打,打坏了家里的家具怎么办?   虽然八月肯定会毫不在意地换成新的,但是他买家具也都很贵啊……   摊上一个这种又败家又讲究的人,让人很难不为未来的经济状况担忧。   织田作穷习惯了,哪怕现在有钱了,还是不太想浪费。   于是,他试探地问道。   “太宰,门可能要叫人来修,我们出去谈谈?”   这个人还真是不会找借口。   门坏了难道不是才应该留下来吗?   太宰治失笑。   可是,虽然在“书”里看过这个世界的剧情,当这个人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也没有拿那种敌对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无论对方说什么,他可能都无法拒绝。   他的眸中溢出浓郁的悲伤,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   这个人真的很不对劲。   织田作本以为是敌袭,但是他身上没有任何杀意,呆在一起的这半个小时,让干什么干什么,比小时候的中原中也都要乖。   而且,他和太宰实在是太像了。   就是有点……中二?   完全就是太宰治小时候的样子。   织田作老父亲的基因蠢蠢欲动,让他没法对着这人说出重话来。   但是他又不是太宰和八月,拐着弯套话这种事,他不用尝试就知道自己做不来。   想来想去,只能直接问了。   织田作之助按住太宰治的肩膀,“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就拐进路边的杂货店,一会功夫走出来,摊开手掌,是两根橘子味的棒棒糖。   这招还是他跟八月学的。   “太宰小时候有段时间。”他回忆道,“不高兴了就去自杀,然后带着乱七八糟的伤回来。”   “对他来说,真的死掉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吧。”   “但是他还是带着一身伤回来了,想要死掉,又不想死掉,最后看起来,好像是故意去受伤,就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了。”   他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人,说道。   “每次他回来的时候,就会摆出你现在的这副表情。”   他用的是“太宰”而不是“你”。   站在他面前的人一动不动,好像没有被拆穿的自觉。   他甚至还正常地接话:“然后呢?”   “然后啊……”织田作摆出微不可察的不好意思的表情,“八月从来不管他自杀,但是,每次不管多晚,都会在家等他回来。”   有好几次,太宰不回来,八月就不睡觉。   他说了好几回,八月每次都顺从地答应,下一次还是照样等,有一次他看这人实在不舒服,都控制不住表现出来了还在熬夜,他没办法,就告诉太宰了。   然后太宰没几分钟就回来了。   所以这人是在楼下的公园上吊自杀来着吗?   太宰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高兴的气息,八月扒开他的手掌,往里面放了一颗糖。   他才知道,八月每次等他,就是为了在太宰回家的时候,给他一颗糖。   因为太宰治总是突然就想一出做一出,后来的时候,八月走到哪里,都会揣上几颗糖。   “人是很简单的东西。”他说,“会因为期待很久的饭菜没有想象中好吃,而想到要死,但是,又会因为一点点甜,就想要活下去。”   “活下去没有比死更高贵,但是,既然到现在也没有真的死掉,就说明他想要的,就是那一点点甜吧。”   八月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淡淡的,看起来和自杀回来的太宰治没什么两样。   织田作之助把糖塞进对面人的手里,看他没有反抗,犹豫了一下,又将手掌盖到了他的头顶上。   “你不是太宰,又很像太宰……所以,你是平行世界的他?”   他沉吟片刻。   “我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   “我总感觉,你好像有话想对我说。”   “写小说的人,是不介意多听一些故事的。”他说,“如果你想说,我今天休假,时间还是有的。”   对面的人沉默了很久。   很久之后,他还是说了那个字。   “好……”   这一天,织田作听了很多离奇又真实的故事。   比如他会收养五个孤儿,死在和mimic首领的对决里。   就他那点工资——还能养五个?   败家是会传染的。   不知不觉间,织田作的物价观已经被八月带跑偏了。   至少他现在真情实感的觉得,他的工资别说养五个,可能也就养个太宰治还能凑活了。   不管是中原中也还是早川八月,都不是省钱的主。   还有那之后,太宰治看过无数平行世界,为了他成为港口Mafia首领,最后在楼顶跳楼自杀。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   “你和我……不是朋友吗?”   太宰治点头,“是呀!”   织田作之助感觉更微妙了。   这……这是为了朋友能做出来的事吗?   所以,你是有多缺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织田作:你不说是朋友我都怀疑你是暗恋我两个世界的人相互吐槽:你们这个世界太不正常了吧!   虽然还是觉得这个设定很迷。 第45章 旅行   他想了想, 还是换了种比较温和的说法。   “我想,你想见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那个世界里的织田作之助。”   “太宰治”看着他。   “我觉得, 你自己应该也意识到了。”织田作说, “别为了别人去伤害自己, 谁都不行,太宰。”   “如果那个世界的我是“我”, 这应该是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吧。”   “你其实, 已经有新的朋友了。”   对面的人低下头,轻声道。   “是吗……”   海边的长椅上, 白鸽在广场上扇起翅膀, 抖落几根羽毛。   “是的……”织田作之助认真道,“如果你想来,这个世界随时都欢迎你。”   “只是, 也许是时候看看背后了。”   一路走来的时候,我们总会觉得很孤独。   因为身边的人来了又走,成就是过去式, 罪恶是相伴时。   但也许, 这只是因为你走的太快了。   慢一点, 再慢一点,干脆回头看看。   看看那些一路上被落下的、不被在意的东西。   可能会有意外的发现。   太宰治想办法摆脱国木田, 紧赶慢赶找到织田作之助的时候,另一个他已经走了。   织田作递给他几张高级温泉旅馆的入住券, 还有一张随手撕的纸条。   纸条上画了一个笑脸,力道戳破纸背,完全可以想象到,对方这个笑容没有怀抱着一丝丝好意……   “他说, “因为愚蠢的自己在这个世界做了一些愚蠢的事,所以补给你们一场温泉旅行”。”织田作复述道,“还有“谈恋爱真的让你的智商降低了【笑】,吃糖的小屁孩”。”   太宰治:“…”   这家伙就是嫉妒啊!他百分百确定这个人就是单纯的嫉妒!   【笑】是什么鬼啊,复述的太还原了吧!   森鸥外觉得这部下太难管了。   一会要请带薪休假一会要去温泉旅行,自己去就算了,一去把港口Mafia的干部加武斗派带走一多半!   不批!坚决不批!   八月微笑:“这样啊,真可惜,森先生,我本来还给您定了专门的高级混浴,那家民居的甜点可是上过“午南hirunandesu”的啊……”   爱丽丝突然冒了出来:“去——林太郎!我要去!”   森欧外:“…”   八月补充,“那家民居的化妆舞会也很有名呢,很气派,很多童星都会被家长带去玩哦——”   森欧外:“嗯,适当的放松也是必须的。”   他转头对爱丽丝说,“爱丽丝酱——我们下午去买化妆舞会穿的小裙子怎么样!怎么样!?”   爱丽丝鼓起脸颊开始打他:“林太郎变态!大变态!”   八月满意地挂掉电话——没有告诉他,他顺便给武装侦探社的社长也邮寄了一张体验券。   毕竟,两边的首领大人都很辛苦,怎么能厚此薄彼呢,对吧!   八月其实也没想带着半个港口Mafia去泡温泉,但是人赶人的,事情莫名其妙就变成这样了。   一开始是Q对于他和太宰治最近总腻歪在一起表达了不满,为了全港口Mafia的生命安全考虑,他觉得还是把他带上比较好。   然后就成了连锁反应。   芥川龙之介从Q那听说太宰会去,明明不喜欢温泉,也非要跟去,樋口一叶听说芥川要去,无论如何也要跟上,银作为港口Mafia少有几个有脑子能帮他忙的,她哥都去了,八月也不好意思不带她,既然都带上银了,不请广津先生好像也说不过去……   再加上中也那边,也不是那种自己出去泡温泉把部下丢下不管的性格。   总而言之,人际关系就像滚雪球,滚着滚着就把人都带来了。   还好在港口Mafia现在不同往日,团建个高级温泉旅店,不至于破产。   他们的仇家不少,集体行动不好太显眼,一行人约好了时间,直接在旅店门口见。   织田作临时被侦探社叫走,说是任务结束之后自己出发,中也不想看他跟太宰腻歪,决定和芥川以及梶井他们一起走,到头来,八月这边就剩下Q和太宰治。   当然——如果他们俩没有一路幼稚地因为八月的时间到底应该归谁这件事吵来吵去,这次旅行就更加完美了。   太宰治,一个就算22岁,也能13岁的小孩子真情实感吵起架来的男人。   短短两个小时的车程,他愣是把Q吵炸了三次,要不是无效化的异能在,他们今天都得交代在这辆车上。   上帝当初把无效化分给太宰治,一定是为了保佑他不要死的太早。   到了酒店,两人各自拉着行李,八月去前台办理入住。   房间是提前预订好的。   “您好……”八月说,“我们要两个——”   “您好,我们要一个房间。”太宰治跟过来打断他,强调道,“一个,两个人一起住的房间,就好。”   八月:“…”   又来了又来了他又来了!   主要矛盾一转移,太宰治那股挥之不去的幼稚劲,就又上来了。   他就不明白了,上都让他上了,谁先告白到底有什么可较劲的!   八月这思想十分通透,然后转脸就对着Q露出亲切的笑容。   “好吧,那,Q,今晚我们就一——”   太宰治也微笑道:“嗯?你说什么?”   八月:“…”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腰有点痛。   八月话锋一转:“就……就和中也一起睡吧,好不好?”   八月眼睁睁看着可爱的崽子嘴一撇眉毛一搭,泪眼汪汪的就要哭出来。   总觉得自己的良心和原则都受到了莫大的挑战……   Q今天第四次被气跑了。   他觉得胸口有点痛。   到了房间里,太宰治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如果八月没有选择和他睡,他的其他地方可能就会觉得痛了。   八月被整得难受,勾着他的脖子咬耳朵,“拜托,饶了我吧……”   港口Mafia的人分了三波,黑蜥蜴那波还没到,他们还要在房间等等再去泡汤。   八月跟太宰治纠缠了半天,终于被放过,他打开笔记本处理工作,太宰治靠着他坐下,抱着手机打游戏。   手机响了,是织田作给他发的消息。   -我到了。   -但是,武装侦探社好像都来了。   八月:哦?好巧啊。   是刚好定了同一家旅馆吗?   不过以侦探社的财力,定在这里有点奇怪啊。   他想了想,还是发过去。   -这样啊,那晚上要不要约国木田先生一起玩?   吃饭和泡汤算是团建,可能会导致对方不太自在,吃完饭就是自由活动了,那时候倒是可以见一见。   八月还是挺喜欢国木田独步这个人的,不会过分聪明,人也很严谨,相处起来很舒服。   上次在酒会碰到他,八月还主动搭话了来着,但是感觉对方好像有些拘谨。   是上次还在任务中的关系吗?   以国木田先生的性格,的确可能会觉得在任务中闲聊不太好。   过了一会,织田作回复。   -可以。   -他说九点十分到十一点十五分可以,问你想玩什么。   八月:噗。   -那我定个棋牌室,晚点给你发房间号。   这天晚上,结束了鸡飞狗跳的泡汤时间,和武装侦探社一起吃过晚饭之后,国木田独步按照日程前往定好的棋牌室。   为了沟通方便,他加上了织田先生弟弟的Line账号,头像是……绷带?   这个头像莫名让他想起自己那个日常翘班失踪的新搭档。   国木田站在棋牌室门口,伸手想打开门,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再啰嗦就把你干掉!”   “诶——中也好凶,不要这么暴力嘛,随便摘个脾胃肾之类的不就好了?”   “胃摘掉活不了的吧。”   国木田独步:“…”   瞳孔地震!   港口黑手党怎么会在这里?   太宰不是异能特务科派来的人吗?怎么会跟港口黑手党混在一起?   虽说他一直觉得太宰治这个人不太对劲……不对!最重要的是,织田先生的弟弟没事吧!?   他赶快给刚刚到手的Line账号发消息。   -我听到棋牌室有奇怪的声音……您还好吗?   对方回的很快。   -没有啊我没棋牌室传来砰一声响——手机上发来一条戛然而止的信息。   国木田心口一紧,联想到最近人体器官买卖的事情,连忙随手抓了一个服务生,快速道。   “抱歉,可以麻烦您帮我盯着这个棋牌室吗,有任何动静都请第一时间通知我,费用之后会给您支付!”   说完,一边给侦探社的其他人发消息,一边往他们住宿的房间跑。   完蛋了——织田先生的弟弟被港口黑手党绑架了!   另一边,八月盯着自己碎成冰花的手机屏幕,苦恼地看了半天。   这样就没办法和国木田先生联系了啊。   “八月——”太宰叫他,“来一起玩嘛,这个器官买卖大冒险,跟普通的大富翁不一样哦……”   八月把手机收起来,应声走过去。   算了,就在这等他吧。   话说,这游戏的名字和内容都过分奇怪了吧?   他扔下骰子,角色移动三步,买下一个“黑心工坊”。   “啊,太宰,芥川呢,他居然没有来烦你?”   太宰治得意地靠近他耳边,诱哄道,“想知道吗?想知道就——”   就说喜欢我啊,说喜欢我就告诉你。   八月微笑着推开他的脸,猜测道。   “反正你肯定是祸水东引了吧?”   不是让他找织田作就是让他找武装侦探社的麻烦呗,还能是什么。   太宰治兴致缺缺地转回头,“真不好玩,好吧,我跟他说,我现在是武侦的人,只要他打得过武侦,我就回港口Mafia上班。”   八月惊讶道,“他自己?打武侦?”   光是作之助就能揍得他满地找牙了,以芥川那一根筋,他真的会去挑衅的啊。   太宰治笑眯眯道:“当然不是让他找武侦打架——来温泉旅行,怎么能不打乒乓球呢?” 第46章 乒乓   国木田回到房间, 乱步先生和与谢野小姐他们都不在,只有谷崎站在门口,看起来也是刚刚开门。   他快步走去, 焦急地询问, “其他人呢?”   谷崎润一郎回答, “吃完饭直美就拉着与谢野小姐去按摩了,乱步先生、织田先生和贤治不知道, 不过, 我看他们好像留了纸条……”   两人走进房间,桌子上折了一张白纸, 打开来看, 上面写了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和港口Mafia的大战即将开始,看到速来3402!”   国木田神情严肃。   果然是这样!港口Mafia一定是要有大动作,乱步先生他们也发现了!   谷崎一惊:“港口Mafia?港口Mafia为什么会在这里?”   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的关系十分微妙。   说是敌对吧, 其实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说是友好吧,但经常接到立场不同的任务, 两边打的也不少。   以至于看到港口Mafia两个字, 谷崎第一反应就是要干架。   国木田沉重道, “谷崎,你跟我来, 我们先去救人!”   国木田的思路很简单。   既然乱步先生在牵制港口Mafia的其他力量,他们就不用考虑支援的问题, 虽然如此,和两个干部正面对上也不太理智,更何况,还有个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太宰治。   他决定以救人为主, 只要他引开中原中也这个主要战力,谷崎的异能很适合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去救人。   国木田站在棋牌室的门口,深呼吸,敲响了门。   “您好,请问中原先生在吗?”   门里的人回应,“来了……”   中原中也是认识国木田独步的。   他知道这是织田作之助所在的武装侦探社那边的人,所以有时候任务上产生冲突,都会亲自解决,便于手下留情,不造成太大的矛盾。   所以国木田见到他的次数不少。   他甚至一度怀疑,港口Mafia的干部很闲吗,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亲自出马?   中原中也这会也很迷惑,这个人不是来见八月的吗?为什么进门先叫他?   两个人面面相觑,国木田不太擅长说谎,一句谎话说得磕磕绊绊,“嗯,是这样的,我刚好路过,看到您也在这里,哈哈,真是好巧啊……”   中原中也很懵逼。   路过?他们不是约好在这见面的吗?   他疑惑地问:“你……真的只是路过吗?”   他只是普通的困惑,话落到国木田的耳朵里,心虚得不得了,冷汗一直往外冒。   不愧是港口Mafia的干部!这么敏锐的吗?   可恶,我果然还是要练习一下说谎才行啊!   国木田假装无事,张口想继续瞎扯,就听到门里传来一声巨响。   太宰治的声音传来。   “诶——谷崎,你在这做什么?”   两人同时做出动作,中原中也转身想回去,国木田挡在他的面前。   中原中也危险地眯起眼,周身散发出剧烈的压迫感:“国木田先生,你最好现在让开!”   下一秒,国木田独步直接撕下写着烟雾弹的纸张,头也不回的喊:“谷崎,不用管我,先把织田先生的弟弟带出去!”   国木田抬手咬下插销,面前的人却不动了——传来困惑的声音。   “弟弟?你说的织田先生,是织田作之助吗?”   国木田点头,“当然了!你们把织田先生的弟弟怎么样了!?”   中原中也:“…”   怎么样?他还能把自己怎么样?   他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面前的人,然后缓缓道。   “我就是……织田哥的弟弟啊。”   国木田独步:“…”   “哦,按年龄算,织田哥确实是最大的,所以里面的八月也是。”   国木田独步:“…”   “哦不过太宰那条青花鱼才不是,我只能勉强同意他当家里的宠物狗。”   国木田独步:“…”   国木田独步:哈?   “砰——”   烟雾弹炸了。   真是太惨烈了。   还好中原中也及时反应过来,一脚把烟雾弹踢出了窗户,不然这会国木田可能就需要去见与谢野晶子了。   国木田跪坐在棋牌室的地上,低着头灵魂出窍。   太宰治在旁边笑得满地打滚,八月无奈地抚上额头,“作之助没有告诉你们吗?我还以为作之助说过了呢。”   国木田木着脸道,“不,是我的问题,抱歉,织田先生的确说过,他的两个弟弟我都见过……”   可不是都见过吗!再具体点,还打过架呢!   织田先生的弟弟怎么会是港口Mafia   的干部?   他有一种侦探社从内部开始被腐蚀的感觉。   谷崎懵了,“可是……可是乱步先生他们留言说,和港口Mafia的大战即将开始……”   太宰治刚刚笑完坐起来,听到这话,又躺回去笑出了眼泪。   “我想……”八月也忍不住憋笑,“这个大战,应该不是打架的意思……”   一行人来到三楼,还没开门,就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声响。   伴随着吵吵闹闹的声音。   “可恶——我一定要让太宰先生回来!”   “前辈!我们是双打啊前辈,也请让我助您一臂之力!”   “用罗生门打回去的不算!犯规!球都没有碰到拍子!”   “用天衣无缝预知不是更犯规吗!而且我们甚至都抓不到作弊啊!?”   “贤治,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不然这个桌台受不住……”   江户川乱步被宫泽贤治替换下来,看到谷崎和国木田他们站在门口,立刻打起招呼。   “呦!谷崎!国木田!你们来啦!”   织田作默默挥了挥手上的拍子,淡定道,“哦,国木田,再做几个拍子出来,旅馆的刚刚都被打坏了。”   国木田:“…”   “大战”是这个意思啊!?   而且,我的异能力只是用来做乒乓球拍子的吗?   他看着这一屋子人和谐的景象,生出些许不好的预感,“你们……都早就知道织田先生的弟弟是港口Mafia的干部了?”   “噢,这个啊。”江户川乱步理所当然道,“早就知道了啊,很明显不是吗。”   “与谢野小姐和直美也早就知道,入社的时候社长收到过背景调查的资料。”   “所以……”   国木田独步:“…”   所以就只有我和谷崎不知道是吗!?   乒乓球大战打到一半,姗姗来迟的与谢野晶子和谷崎直美也加入了战局。   她们还带来了一个模样不大的少年。   少年一头黑色短发,眼睛亮晶晶的,像发光的宝石。   八月嘴角抽搐。   他说吉光这段时间去哪了,叫都叫不回来——原来是跟侦探社混到一起了!   连人家的团建都跟着一起,混的很不错吗!   这一瞬间,他的感觉微妙的和刚才的国木田独步重合了。   八月把人拉到一边,做出一副专心看比赛的样子,微笑着小声道:“你当初非要放了与谢野晶子……其实根本是对人家图谋不轨吧?”   吉光的脸噌一下子红了:“我、我我我,你才图谋不轨呢!”   八月:“…”   呵呵……   他说这个人怎么从大战结束之后,就没换过义骸啊!   放屁的习惯了吧!不就是怕人家小姑娘认不出来吗?   “别慌……”   八月心里有数,反而悠哉起来,拍拍少年的肩膀,轻声道。   “我不反对你自由恋爱。”   太宰治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   他坐在角落观察了很久,虽然长相完全不同,但是声音、动作、习惯……却和一个人,微妙的有些相像。   一个他在“书”里,看了很久的人。   太宰治找了个没人注意的时候,没声息地坐到少年身边。   他坐过来,吉光就挪远一点,他挪过来,吉光再挪远一点。   吉光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愤愤不平道。   “你干嘛——你离我远点!”   “你离我太近,我总感觉你要杀我灭口!”   太宰治:“…”   太宰治怀疑人生:“我杀你灭口做什么?”   吉光满脸不愿意:“那我哪知道,反正你和八月,你们俩一反常,绝对没什么好事……”   太宰治微笑:“我不会做什么对你和八月不利的事的。”   他停了一会,好像有什么话在嘴里打转。   过了很久,才轻轻说出来。   “因为……我喜欢他啊。”   吉光挠挠头,也不好意思再躲他,“好吧……你想干什么?”   太宰治耸肩,“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你到底是八月的什么?”   吉光嘟囔:“说了你也不懂……”   太宰治笑了:“我知道的哦,八月去过的世界,我都去过了。”   吉光惊讶的睁大了眼,好像有点被触动了。   “好吧……”他说,“那就告诉你吧,我其实是八月的斩魄刀。”   太宰治若有所思,“那……我能看看你的本体吗?就是灵体的样子。”   吉光警惕道:“你看那个干什么?”   太宰治笑眯眯:“就是好奇嘛,好奇八月的斩魄刀会长成什么样子。”   吉光不太情愿,但是被纠缠了半天,最后还是找了个阳台,从义骸里脱了出来。   夜色下,少年的脸分外熟悉,一如当年死去的时候一样,夹着丝稚嫩的义气。   太宰治了然。   吉光回到义骸里,莫名其妙:“所以你看完了,有什么感想吗?”   太宰治想了想:“挺可爱的……”   原来是这样。   他想……   建立联系这种事,在原来的世界不能做吗?   为什么,一定要到别的世界来呢?   他终于,知道这个故事的后续了。   在那个世界里,留在世界上的亡灵只有两个结局。   妖化,或者作为神器,被神明驱使。   若是想起过去,少年的亡灵就会妖化,再也无法往生。   所以青年切断了他和那个世界的所有联系,赋予了他新的名字,不计代价带着他来到这里。   这个世界是不同的。   就算他死去,少年也可以继续好好的活着。   脱离世界的那一天,青年决定在新的世界,给自己起个新的名字。   就叫八月吧——   夏天的尾巴,秋天的开始。   不够灿烂,却足够温暖。   睡莲开出最后的几朵小花,蜻蜓相接点水,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茶花或许已经败了。   但新采下的秋茶,香气平和,悠长舒缓。   就让一切,重新开始。 第47章 最后   年轻人就是体力旺盛。   从九点开始, 打乒乓球居然能打到快大半夜。   虽然也是因为一直不停有人加入战局。   八月抱着Q坐在旁边,时不时和旁边的织田作聊几句天,看起来还很清醒, 其实脑子已经不大转了。   “抱歉——”太宰治走到他面前, 拉起他的手, “人我就先借走啦……”   八月怔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   太宰治拉着他的手, 带着他走出房间。   走廊长长的, 幽静又安宁。   头顶装的是暖黄色的感应灯,往前看过去的时候, 视线是暗淡的, 走到哪里,前方的一小块地方,就会亮起明亮的光。   八月觉得这场景好像有些熟悉。   很多很多年前, 他也这样拉着一个少年的手,把他带进了家门。   那个沮丧的问“人活着,真的存在什么价值吗”的少年, 那个想要惹他生气, 结果把自己吃撑了的少年, 那个被他抱住的时候,整个人都僵硬了的少年。   仔细回想起来, 他少有的情绪波动,好像都和这个少年有关。   一开始只是单纯为这个和他相似的少年感到悲伤, 再后来,这个人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界限,一点一点设法向前推进。   最后,又毫无预兆地消失。   就好像坐过山车到顶端,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他第一次感觉到那么生气,以至于担心做出不理智的决定,想用时间来解决所有问题。   他活了很多很多年,但好像只是个被时间忘记的孩子,停在最开始的角落,等待着谁来领他回家。   八月停下脚步,把身前的人往后一拽,踮脚趴上他的肩膀。   他半阖着眼,在太宰治的耳边轻叹。   “太宰……”   太宰治挑眉,“嗯?”   “你是打算,提前送我生日礼物吗?”   今天是6月18日,四年前的今天,八月还在跟他打电话,完全没想到第二天,人就会彻底的消失。   八月看了看表,离十二点,还有半个多小时。   他歪过头,笑了。   “我们去泡温泉吧。”   天气已经热起来,但山里的季节总是要比地面滞后一些。   八月本来就困了,泡着热水,脑袋就往下一点一点。   太宰治把他拉出来,擦干净围上浴巾。   池子旁边有一个露天的休息处,放了两张半圆形的藤椅,垫着柔软的靠背,坐上去的时候,会轻轻摇晃。   月见草藏在茂密的草丛里,开出一个又一个显眼的白色小花。   时钟滴答滴答,划过十二点的刻度表。   八月睁开眼,托着下巴看向太宰治的方向。   “生日快乐……”   太宰治有些哀怨。   “我的礼物呢?”   真是的,他明里暗里表示了那么久,这个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气氛给都给他准备好了——告白啊!说话啊!   说句“我喜欢你”会怎样啊。   明明他一直在主动,结果他不提在一起,这个人就真当这个环节已经发生过了……   还想跟别的崽子一起睡觉。   崽子有他还不够吗?   以后是不是还要往回捡?   渣男……   百分百渣男。   太宰治越想越哀怨,顺着靠背滑下来,两眼无神的望着星空。   八月伸出手,戳戳他鼓起的脸颊。   太宰治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个寂寥的背影。   八月笑出了声。   他慢悠悠地数着,“你知道,你走的这四年,错过了多少东西吗?”   太宰治一点也不想听,勉强配合他道,“什么?”   “春寄回来好多金枪鱼,今年据说要寄他在研究所改良的变异种子了。”   八月不紧不慢地说。   “翔阳每年都会写新年贺卡,结果四年都没收到你的回信,上一次发消息问我,你人没事吧,需不需要报警。”   “青木好像当了小说家,给家里寄了好多样书,故事情节相当刺激。”   “我每年都会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就放在你房间的床下。”   “今年是一双鞋,去年是一本书,前年是一封信,大前年是……”   他顿了一下。   “一个告白……”   太宰治倏尔睁开了眼。   八月无奈地笑了。   “虽然我是说我赶不回去了,不过,那是骗你的。”   喜欢到底是什么呢。   四年前的早川八月,想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不得不承认,吉光说的没错,太宰治对他来说的确是特别的。   和织田作之助不一样,和中原中也不一样。   他的时间太漫长了,所以总习惯用时间来解决问题,不明白的事,不理解的东西,只要放在一边,慢慢地想,总能想清楚。   四年前的那天,八月挂掉电话,打车去机场,买了最近的航班。   他想要履行自己的承诺。   因为那时候他说过,等太宰治长大了……就可以了。   答应他的时候,他可能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情。   但是后来他懂了。   然后在横滨的机场,就接到了太宰治叛逃的电话。   整整找了两年,没有一点消息。   反应过来太宰治和首领商量过这件事后,他是真的气到了。   八月站起来,把太宰治也从藤椅上拉起来,头顶月色刚好,他抓住太宰治的衣领,把人往下一拉——闭上眼吻上他。   “我喜欢你……”   他笑盈盈地说。   “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告白是要选时机的。   至少后面的时间必须充足。   反正这几天的温泉旅行算是废了。   回到工作岗位上,太宰治连着好几天没搞事也没作妖,让国木田独步怀疑人生。   “你怎么了……”他疑惑道,“你是太宰治吗?”   又丧又没有干劲,穷神和倒霉鬼的结合体,才是他这个搭档的常态啊?   太宰治戴着耳机听歌,完全没理他说了什么,看了看表,惊讶道,“啊,都这个点了!”   他摇头晃脑地强调道。   “我要去接男朋友下班了——”   “等等!”国木田眼皮一跳,“今天事件的报告你还没有写,别想跑啊混蛋!”   话没说完,太宰治已经没影了。   国木田头疼地捂住脸,确定了一件事。   是他……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前,八月把刚买的新车从车库开出来。   太宰治叩叩地敲他的车窗。   他把门打开,太宰治坐进副驾驶,笑吟吟地盯着他看。   八月无奈地把人拉过来,在唇上印下一个吻。   太宰治就差在背景里开出粉红色的小花来。   他笑眯眯道:“我们今天去哪约会啊,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拖的格外的长。   八月被他得瑟的样子逗笑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然后被他喜欢,真的是这么快乐的事。   他从前都不知道。   开车到吃饭的地方,八月把车在车库停好,下车的时候,太宰治抓住了他的手。   两人手拉手走在路上,都没有说话。   明明相互撩得起劲的时候,什么话都说的出口,这会只是拉了个手,却都悄悄别开头,若无其事地红了耳廓。   心脏跳的起劲,诉说着无声的喜欢。   八月先开口。   “翔阳说,他今年要参加职业排球联赛了,还寄来了邀请券。”   “诶,都职业比赛了,翔阳很厉害嘛。”   “虽然中也嘴上说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了,但是我看到他预订了一瓶好酒,可能是想要过年喝。”   “那瓶是我给他抢的好不好,死蛞蝓才不是想庆祝啊,单纯就是个酒鬼。”   “作之助说让你和芥川好好讲清楚,他今年过年的时候不想再当打人机器了。”   “哇——跟我有什么关系?芥川那家伙听不懂人话的吧?”   八月忍俊不禁,笑弯了眼。   “还有,春听说你回来了,想要叫我们一起吃饭,我和他说我们可以双人约会。”   “噗……你没告诉他对象是我,对吧?”   “当然了,我还想看他到时候的表情。”八月笑眯眯地看着他,“太宰……”   太宰治也对上他的视线,哼出转音,“嗯?”   八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释然了。   “吃完饭——我们就回家吧。”   太宰治突然俯身,轻轻将他抱住。   就好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在地下车库做的那样。   八月的手抚上他的后背,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   这个怀抱很温暖,明明都是37度的恒温,却奇异的能令人感到安心。   人刚诞生的时候,和这个世界有着密切的联系。   越长大,就变得越孤独。   为了摆脱孤独,人们学会了爱。   付出爱和信任,收获的不总是同样对等的东西。   大家都是怀揣着忐忑,在世界上小心的游走。   但是,感谢神明,让你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至此,此前的苦难,和此后的挫折,都变得不再重要。   我学会爱,也学会如何在这世界生存。   他轻声说。   “好……”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 正文就结束啦。   早川八月这个人,在我的脑袋里存在很久了。   最开始是看到罗生门里那句话,“神的悲哀在于其不可自杀性”,然后这个人就诞生了。   从一个小小的愿望诞生,一个痛苦却无法死掉的人,一个扭曲却想要归处的人,在世界上漫长的流浪的故事。   我大概换了三版设定,然后都没写到最后,直到太宰治出现了hhh   太宰治所想要问的问题,就是早川八月想要问的问题。   然后我觉得,哇,这两个人好像。   这个故事就这么出现了。   虽然因为我水平有限写的不怎么样hhh,而且因为大纲都是围绕人设和感情线展开,所以可能也有点短,但是我还是很开心能跟看到这里的每一个人分享这个我脑海里的角色=v=。   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喜欢太宰治的初衷,大概是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谢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个人,能跟你们分享这个故事,超级开心啊=v=   完结撒花啦。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